他睁着眼睛,在打量着她,一时并未答话。
身后的随扈躬身上前,问道:“将军,可要唤郎中进来?”
顾闯此刻仿佛才回过神来,他摆了摆手:“不必了。”却突然又指了指榻前的顾淼,哑声道,“你,上前来。”
顾淼没有犹豫,两步上前,掀开了纱帘,露出一点微笑道:“将军。”
顾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似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莫非是在人前不便与她相认?
顾淼正欲开口,却见他的眼睛骤然瞪大,满布血丝的眼中忽然落下两行清泪。
他低沉地说:“鹤娘,是我对不住你。”
鹤娘。
阿娘!
他竟将她认作了阿娘?
顾淼惊得脸色骤变,顾闯素来不爱提她。
从前她甚至不知她姓何名谁,只是偶然在顾闯的书房中窥见了一幅画像,上面写着“亡羊何可问,别鹤不应孤。”
她才晓得,她的阿娘名中,有一个“鹤”字。
那一幅字画到底有些旧了,亦像被火舌卷过,人像隐约,并不清晰。
原来,她和阿娘生得很像么?
可是此时此刻,顾闯在哭,顾淼一声也不敢应。
顾闯说罢,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下来,仿佛又睡了过去。
屋中静谧无声,顾淼不晓得纱帘外的随扈看见了多少,又听去了多少。
不过眼下,他服了药,神志不清,倒也并非异事。
她从纱帘退了出来,回身一望,果然随扈们都埋低了头,一言不发。
丹药,坐忘,看来,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坐忘这一类丹药,初尝令人飘飘欲仙,恍若求道,可用得久了,服丹者便会愈发依赖此丹,最初可能是一月服食一次,后来渐渐变成一周服食一次,最终可能日日服用,及至万劫不复之地……”
黎明敦捏着那一颗小小的白色丹药,听来人细细禀报这个“坐忘”丹药的来历。
他越是细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的目光不由望向另一侧的悟一。
悟一盘腿坐在凳上,手中依旧摩挲着那一串黑色佛珠,表情戏谑地朝他扬眉道:“没想到顺教还有这种玩意,是我先前孤陋寡闻了。没想到先生还能琢磨出这样的好主意。”
拿捏人心,操控教徒的“好主意”。
他的语调令黎明敦心中一沉,不由更感不快。
他摆了摆手,先让随从下去,然后方对悟一道:“莫要胡说,此等歹毒之术,岂能是先生所为,肯定是北项人自己搞出来的东西。”
悟一听罢,哈哈而笑,显然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