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纹香劝道:“东洋总比西洋近,他要回家也容易。”寿礼听了哭笑不得,只一个劲摇头。
季同信里提到的事很多,他是从头讲了自己要去日本的缘由。据他说从去年起欧洲失业率腾高不下,物价飞涨,小公司不断被大公司兼并。
他身在德国体会最深的是法德之间的仇恨,法国人认为还得继续榨德国这头奶牛,而德国则要求法国取消战争债务和赔偿以使自己度过难关。
两边说不拢,所以德国人对法国很有怨怼之心。寿礼想到威廉,开始理解他为什么不想回欧洲,看来洋人日子也不好过呀!
然后提到的就是德国兴起的新总理和他倡导的一个国家一个党,居然与委员长的论调极为相似。
并且季同说这还不是个例,连法国也有党团喊出了类似的口号,认为唯有独裁可以使国家统一并且凝聚力量。
然而当季同抵达美国,却发现美国新闻一边倒地同情德国,认为法国人做得太过分了。
不过用季同的眼光看,美国人只是嫉妒法国得到的赔款太多,嫌自己从中渔利太少。
季同告诉兄长,这边的德国裔朋友很得意地说,他们每年从美国资本家手里能够获得上千亿马克,而这些钱居然都是为了捧那位总理上台的。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捧这个人吗?因为他能对法国强硬,能阻止继续赔款,能让这些钱掉头用于支付美国资本家的贷款利息从而保障他们的利益!”季同的话让寿礼深受触动。
“美国的道路远没有德国的平整,美国的工厂远没有德国那样使用崭新的设备,美国的社会甚至都不如德国那般秩序井然。”季同继续写道:
“但是美国资本家居然能够把那么多钱给德国,却不用在自己人身上。用他们的话讲,资本是没有国籍的,有的只是利益!”
之所以现在才来信,是因为季同到了美国才知道日本学校开学季与德国不同,所以他在友人的陪同下游历了美国几个月的缘故。
上述感慨就是他游历之后做的注脚,不过他后来还是说:
“美国地方广大、资源丰富、人口众多,无疑其战争潜力巨大,所以它也不怕千里之外崛起个欧洲大国。何况如果德国真的过分了,那也不羁为干涉欧洲的好借口!”
寿礼目瞪口呆,他觉得季同的思路已经开阔到令自己刮目相看的地步。看起来,让他先去德国的选择并没错!他欣慰地想。
不但开拓了眼界,而且看来季同还认识不少朋友,这对他将来肯定是有帮助的。
做兄长的寿礼不担心别的,中日已经在满洲和察哈尔问题上搞得很僵,最近又在上海差点动起手来(藏本英明事件),这个时候小六去日本就学是否果真合适?是否安全?
他暗自为此担心,一面嘴上又自欺欺人说相信季同该知道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小六还算是在老实上学啊,但是叔仁算怎么回事?寿礼最烦恼的就是这个。他离开女人们,自己来到书房提笔给叔仁写回信。
却觉得心烦气躁没法继续。他在屋里踱来踱去,三牛见他这样不知该进来还是不该,在门外犹豫着被他看到了,问:“什么事?”
“老爷,大管账来了。”
寿礼一愣,赶紧叫请进,就见刘忠合在柒铭搀扶下柱着手杖进门。“诶呀老哥,你怎么来了?有事我可以去你那里嘛!”
寿礼忙叫三牛搬张椅子过来,又特地加了个软垫放在他背后。大管账呵呵地笑着谢了,说:“艾玛太太给的药管用,这西药见效就是快!”
然后示意猴子将房门关上,对陈老爷说:“大老爷看如今的形势,有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