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友笑了:“我是说大少爷哩。”他刚说出这个,猛发现三牛在陈老爷背后瞪眼、摇手直做鬼脸。还没琢磨过来听寿礼追问:“怎么,洪升早上来过?”
“是呵,他和那个学校的老师、叫什么许画家的早上刚从我这里过去,说是要到润河边……写什么生,大约总是读书人的事罢,我也没听懂。”
说完他看看三牛,见他一脸的沮丧,心里才恍惚明白自己说漏什么了,撇撇嘴扭过脸去撑船离岸不再说话。。
寿礼心中大怒。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早上才设法安置住自己的女儿,如今儿子又跟那小子瞎混去了!弄不懂这个姓许的想做什么?
自己在他最潦倒的时候请他来学校任教,好歹给他碗饭吃。
可他不思回报也罢,反而勾着自己的女儿陷入迷恋,同时带着我陈家未来的继承人、长子长孙成天学什么山水、花鸟那些个公子哥的玩意儿,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来,这人在三河原是留不得了,但他人缘尚好,且又是顾兴安的好友,怎么做能让他离开却不会太伤面子呢?望着碧绿的河水,陈老爷一言不发,深深地陷入沉思。
茵茵被父亲关在家里的情形很快被许方严知道,而且自己到知源堂门前也吃过闭门羹。
门房朱四出于对读书人的敬仰一贯很客气,这次却躲瘟神似地急着挥手让自己走开,叫许方严疑惑并且深深地担心。
他担心自己从此再见不到茵茵,也担心又像上回那样无法在此地立足了。
“唉,这就是命呵!”他想:“生逢乱世,就是有再多的才情有什么用?天下人看重的都是些立命安身之道,有谁来关心这文化、知识的重要性?”
在感叹生不逢时的同时,许方严还对自己的感情经历十分失望,这样年月才子佳人是不可能的梦想,到哪里能够实现自己追求幸福、自由的理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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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方严很愤怒,他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本领,脚下却无尺寸安稳之地。“我有什么错?我错了么?”
他不断反复地问自己:“但追求人生的自由与艺术的高峰总不是错的,那是什么原因令我一次次陷进这样的困局?”他找不出答案。
在许方严看来这一切都是源于世道的不公、人心的偏颇和对新事物顽固的拒绝。
不过陈老爷倒不能完全说是位旧派人物,许方严自己承认,在这样偏僻的地区能接受并推行新式教育的确罕见,那些农学院的教授——大知识分子们——对此也是非常赞许的。
为什么事情一到自己女儿身上,这位老爷还是守旧并不近人情?许方严猜想,大约还是因自己出身穷苦,因此让他对这门婚事很不乐意的缘故?
“哼,说到最后还是归结在这个‘钱’字上!”画家恨恨地自言自语。
陈家和顾家要结亲的消息传开了,人们都说日子定在了冬至节后的第三天。
整个西陈家集都在谈论即将到来的婚礼,大家纷纷议论,说陈老爷亲自到蚌埠去为新人选了套硬木家具,并为庆祝这场婚姻他已经放出话来要减免佃户明春一成的租子。
顾家院子不断传出“叮叮咄咄”的声音,据说是陈老爷出资为他家全面整修,并于大屋西侧起间新房。
听到这些消息许方严焦躁不安。本来洪升在的话还可让他代自己给他姐姐通个声气,但大少爷已经被陈老爷送回去上学。
许方严断了内线,只好正日里唉声叹气、坐卧不宁,一个人相思、猜度不已。
这一个多月没有茵茵的消息让他简直度日如年,茵茵现在什么想法,是乖乖顺从了还是也像自己一样受苦?
她还把这个没钱没势力的画家放在心上么?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把握。“无论如何我得再见她一面,否则怎让人甘心?”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