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雨却依旧下个不住,稀里哗啦淌了四、五天才稍微收敛。
唐牛本订好日子和陶柳儿办喜事,结果跟着天气他的脸色也转阴了,说:“择吉怎么遇上这样鬼日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被请来帮他写喜联的苏昌文听见忙说:“兄弟,别这么说。人家只管你吉利不吉利,遇上啥天气谁算得准?再说没人讲雨天不能结婚嘛!”
“嗯,苏先生说的有理!”寿礼走过去用扇子敲了唐牛下,说:“你这小子都要做新郎官了嘴上还糊涂,要让柳儿听见她心里该多别扭?
既下雨,咱不能在院子里摆桌了,也罢,干脆就把喜宴放到我客厅去,挪开花草放个五、六桌还是可以的。且家里人手、厨子、货料也是现成。”
“这、这怎好意思?怎么能在老爷家里做下人的喜事?”唐牛忙着摇手。
寿礼又敲了他一下:“笨牛!你跟我这些年我什么时候把你当下人了?再说,你父母不在,我不是还要充当你长辈么,在我家办事有什么不可以?两相其便呀!”
“唐牛你就别推辞啦,既然东家这么不把你做外人,你何必非要拧着?快谢谢陈老爷罢。”苏鼎笑着将袖子向上挽挽说道。
唐牛意外之喜,这自然是极体面、风光的事,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忙作揖打躬地谢个不停,寿礼和苏鼎哈哈大笑。
吉日这天,雨还在下。卢虎带了十几个兄弟早早来到陶家渡,隔远“噼噼啪啪”地朝天放了通枪子,算是“催妆炮”。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对岸喇叭声起,院子里出来队人。陶大仔跑在最前头到河边,后面热闹的人们簇拥着新人上了船,大仔撑船渡过河来。
卢虎见大仔把船固定住跟着花轿上了大堤,拉住他低声问:“你来送亲,你爹呢,一个人在家么?”
“等我把姐送到再赶回来接他。”大仔回答。
“那多耽误!”卢虎略一思忖,回头问:“你们哪个会撑船?”有弟兄回答说钱二喜会,卢虎扭脸告诉大仔:
“你送你姐去吧,我带二喜过去接了你爹再来追你们。”大仔早惦记着那满桌的各色喜果,忙答应着去了。
卢虎带着二喜过河来到陶家门前。这是座十分简单的建筑,说明白些不过是地上立几根结实的树干,在丫杈处去掉枝叶,然后架上横梁。
屋顶是在竹批上面捆了稻草,然后用黄泥拌草茎厚厚地覆盖。本来连围墙也没有,不过用几领破席子围住糊上泥巴,唐牛和柳儿好了后帮他家筑泥砖、垒起厚实挡风雨的墙壁来。
整个屋子被中间的灶堂分成两半,老陶和大仔住在东侧。
卢虎叫了两声“陶大哥”,推开两扇新漆的门板,屋里就两扇不大的窗户,用竹纸挡着透不进多少光,阴天里更显昏暗。
老陶蹲在大大的喜字下面叼着根草棍发呆,卢虎摘下草帽走过去俯身问:
“老陶,都等着你喝喜酒哩,这大喜的日子里做老丈人的怎么耷拉着脑袋?舍不得姑娘还是发愁以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