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亚瑟在俄国任职时的私人秘书,布莱克威尔不说对亚瑟的种种习惯全都熟悉,但是亚瑟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看报时喜欢喝什么茶,他直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了解亚瑟的习惯不代表布莱克威尔就会老实交代。
他嘴上虽然满口答应,但他既不敢说不了解,因为那听起来像是在推卸责任。也不敢讲任何可能惹麻烦的细节,因为透露惹麻烦细节的后果他已经在外交部花了三年时间仔细体会过一遍了。
刘易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距离布莱克威尔的红线不远了,他只觉得这位外交官笑得很和气:“既然如此……那我就问细一点。亚瑟爵士平时有没有什么爱好?例如茶叶、烟草、酒水、运动……任何都行。”
“啊……亚瑟爵士的喜好嘛……这个……主要是看工作安排而定。”
布莱克威尔先把一句最不负责任的话丢出来,给自己争取了两秒钟思考时间。
刘易斯皱了皱眉,显然没听懂:“看工作安排?”
“是的。”布莱克威尔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亚瑟爵士向来主张私人爱好不应干扰公务判断。所以,他不会让自己长期依赖某一种特定饮品、某一种烟草,或者某一种消遣方式。”
旁边的莱德利听到这话,只是朝他一翻眼皮,心道:“不愧是外交部出来的,这种鬼话都能编出来。”
刘易斯却被“不会让自己长期依赖”这几个词唬住了,他认真追问道:“可人总得有个习惯吧?比如他是不是每天早上都喝红茶?还是更喜欢咖啡?有没有固定的牌子?或者他抽烟斗,喜欢哪一种烟草?”
这些问题,对于私人秘书来说都不算难答。
但是该怎么回答,就十分考验布莱克威尔的水平了。
他清了清嗓子:“亚瑟爵士的工作节奏十分紧凑,他的一日三餐……往往是根据会议时间、文件批示的进度,以及马车的路线顺带解决的。”
“可总有个大致倾向吧?”刘易斯不肯放弃:“比方说他更喜欢红茶还是绿茶,总不至于一大早就喝波特酒吧?”
莱德利听到这里,低头掩饰性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布莱克威尔认真的答复道:“在能够保持头脑清醒、不影响公文处理效率的前提下,亚瑟爵士对茶叶种类并没有偏见。具体选用哪一种茶水,通常取决于当天负责泡茶的人员习惯,以及茶罐里剩余库存的状况。”
刘易斯被这句话绕得晕乎乎的:“也就是说,给他泡茶什么,他就喝什么?”
“不能这么说。”布莱克威尔立刻纠正道:“那样会显得爵士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刘易斯还想再刨:“那烟草呢?他抽烟凶不凶?要是送礼的话……”
这回布莱克威尔连停顿都没敢停顿,抢先把话堵死:“在公务场合下,不宜出现任何可能被误解为‘试图影响公务员判断’的礼物。”
“也就是说,私下场合就没问题喽?”
布莱克威尔的眼皮狠狠抖了一下。
莱德利的手指则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读秒。
如果布莱克威尔回答“没问题”,那就是默认亚瑟私下收受贿赂。
如果他说“有问题”,那就是在暗示刘易斯别靠太近,弄不好断了财路的亚瑟爵士同样会不高兴。
如果他拒绝回答,则显得太过刻意,反倒更像是做贼心虚。
布莱克威尔的脑袋已经开始轻轻发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领巾在往脖子里越勒越紧。
就在空气即将凝固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莱德利忽然慢慢抬起头,像是终于厌倦了听这两人兜圈子。
他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语气淡得像是在谈天气:“刘易斯先生,我能问一句吗?你到底是哪一个部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