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有些困惑,又有些唏嘘。
她大概真的不了解她那位旧情郎吧。
也是,扮家家般的半年情谊,能真到哪里去?那个人昔日在她面前本就一直作伪,靠着嘴甜装乖骗她心软。可如今不一样了,人家当大官了。
她此时叫破天,大官高高在上,不见她一个小刺客,也是正常的。
宝樱便盘腿坐在“白屏煎”中。
夜深了,雨声隔着瓦淅沥。姚宝樱折腾得饥肠辘辘,没好气地看着烛火高燃屏风四角。她的影子果真被烛火放大,清晰无比地照在自己面前的白面屏风上。
不过如此。
张文澜想用这个熬她,太小看她。
姚宝樱听到脚步声,眼皮一抬。她只能从屏风与屏风之间的罅隙看到外面人,心脏高跳,以为是某人终于来了,结果看到是长青去而复返。长青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长青一本正经:“我受郎君嘱咐,来审问小娘子,劝小娘子识趣。”
姚宝樱痛心疾首:“我一直很识趣的好不好?藏头藏尾面都不露的,从来不是我啊。问吧问吧,赶紧问完,我要睡觉的。”
雨声、风声,以及侍卫们的说话声,让姚宝樱错过了别的细微声音。她并不知道,她的影子悬在屏风上,一举一动,都托着一层柔和烛火光辉。而屏风左后侧靠着门板的墙壁外,来了一位青年。
张文澜盯着屏风上仰脸的刺客。
侍卫们挡住他的身形,他贴着墙,迎着廊外风雨,余光可见屏风上手舞足蹈的刺客。
背对着众人,他别开目光,刻意不去看屏风上跳跃的发着光的影子。身体不适,沉重潮湿,他一手按住自己抽痛的腿侧,一手撑着青筋突突跳的额头,随意听着堂屋中的审讯——
长青:“名字。”
女孩:“姚宝樱。”
长青:“男女?”
女孩凑到屏风上,睫毛影子如蝶翼一样,让廊下坐着的张文澜睫毛跟着一颤。他听到她的笑音,好像擦着他耳朵:“你看不出来么?”
张文澜手指按得自己后脑勺在墙壁上磕了一下,好在雨声大,没被注意。
屋中,姚宝樱的揶揄让长青沉默,长青半晌才问下去:“你为何杀杜员外?”
姚宝樱托着腮:“兼田抢粮,与官勾结,霸占百姓妻女……哪一样不值得我杀?”
她笑嘻嘻的:“这种豪绅,我杀多少个,都无愧于心。”
她又意有所指:“你家二郎可以对照一下此间则例——若是让我揪住他的狐狸尾巴,见到他作恶多端的证据,我一样照杀不误。”
“放肆!大胆!”
侍卫们怒道,“关中张氏,也是你得罪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