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声:“真的吗?”
玉霜夫人含泪点头。
玉霜夫人把他抱入怀中,捏着他因伤而肿起的手脚:“我怎忍心伤害你呢?”
是啊,你怎忍心伤害我呢——
张文澜心头突起的尖戾念头尚未完全浮出,他听到玉霜夫人朝他耳语:“你爹不让我离开,更不可能让我带着你走。咱们得装乖。阿澜,你知道怎么伪装吧?”
幼子糯声回答:“我知道。”
玉霜夫人亲一亲他脸蛋:“乖孩子。”
他便红了颊,被母亲抱着出了柴房。
他浑身
酸痛,低烧连连,肺部也疼。但是年幼的他埋在母亲怀中,被母亲抱着一路走出去,迎接侍女们怪异的目光,他又觉得安心。
娘是在意他的,关爱他的。娘只是被欺负了,才报复了他们那么多年。如今哥哥走了,娘终于醒过来,开始悔恨。
哪怕他是野种,他也是娘的骨肉。
也许娘不是生来就爱他,但他是生来就爱她的。
他不怪那些旧日苦难,愿意为了娘蛰伏。他不想被人用异常眼光看待,他想和娘一起隐居,去哪里都行。
他会快快长大,赚钱养娘。等他长大了,他找回哥哥。远离张家后,他们会是很美好的三口之家。
这般想着,埋在玉霜夫人肩头的幼子,困顿又欢喜地闭上了眼。
而他何其天真。
玉霜对他和颜悦色整整半年。
母子二人商量着逃离云州张氏的计划,这个计划鼓舞着幼童快快长大。
玉霜夫人真的带着他逃离了张家,张文澜害怕会不顺利,但逃亡如此顺利。根本没有人意识到玉霜夫人要离家出走,更想不到玉霜夫人打算带他走。
张文澜离自己想象中的幸福一步之遥——
山野中下了雨,淤泥埋没,猎人捕兽。幼童踩中了猎人的陷阱,摔下天坑,摔折了腿。
他含泪仰望上方,朝上方的母亲伸手。
玉霜夫人蹲在天坑上方,只手托腮,含笑俯望。雨水浸着她的眉眼,黑暗袭来,她像是山野中的山魈野鬼,朦胧无比。
张文澜:“娘,救我……”
玉霜:“阿澜,你真相信我要带你离家吗?”
坐在天坑中的幼童呆住。
他听不懂上方大人的话,他茫然地仰头,无措极了。
玉霜:“陷阱是我早就托猎人挖好的,和你商量离家是哄骗你的。我知道你想离家出走,嘻嘻,可是我怎么会离家呢?”
她笑吟吟:“没有玩死你们,我怎可能离开呢?”
张文澜怔坐在泥地中,任由雨水如洪涛般飞斜,自高空中向他砸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腿疼身痛,半体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