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想来,那皆是谎言。
他既然长在边城云州中,再孤陋寡闻,也不可能不清楚霍丘和大周之间战局的剧烈。他还有一个壮志未酬的哥哥,他通过哥哥眼睛看到的会更多。
他偏偏装无知,就乐意姚宝樱卖弄。
十五岁的宝樱来凡尘走一遭,被张文澜哄得欢天喜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暗暗喜欢这个哥哥。不光聪明漂亮,爱洁爱美,说话也好听。
她认识的人都没有他会夸人,也都没有他好看,没有他需要她。
是呀,他太需要她了。
离了她,他根本没有能力走到汴京去。
山贼恶徒当道,官匪勾结一路货色。张二郎是文弱书生,若没有她保护,他怎么办?
于是她教他习武,和他一起笨拙地在野地生火、煮饭。她和他一起喝烧糊了的粥,也一起躲过恶人们的刀剑,一起缩在雨廊树荫下,畅想不缺钱、不缺吃食的未来。
汴京什么都有。
宝樱想快点到汴京去。
但随着他们离汴京越来越近,张文澜的精神越来越萎靡。
他说不出所以然,她以为他又是身体吃不消。那他们放慢行程,休息几日再动身便好。
他们这一次休息时借住的村落,是他们一路行来、少有的遇到善心人多的地方。他们没有被利用,没有被陷害,也没有人想卖掉他们、吃掉他们。
少年男女过了几日安稳日子。
在一日下午,张文澜与姚宝樱坐在枫树下,宝樱再一次畅想汴京的樱桃树可以让他们吃饱饭,张文澜轻声:“你就那么想去汴京吗?”
少女茫然扭头看他。
张二郎抱膝坐在树下。
他是一个爱洁的郎君。因只有二人在,他洗漱后没有束发,柔软微潮的乌发披散下来,只用发带松松挽着。
他静若处子,靠墙望天。漫天枫树叶飘落,像一副绚烂墨画,他是墨画中的白雾迷离。
在那个秋日下午,姚宝樱心跳时快时慢。
她不明缘由。
他已然扭头看她。
宝樱稚嫩笑:“我陪你去的呀。”
少年垂下眼:“若我,没有那般想去呢?”
“为什么,”宝樱不解,“是你雇我的啊。你不是要去找兄长吗?”
这种不想去汴京的话,她这一路听了好多次。这关乎她能挣到的钱,少女当真有点急:“难道你还是想赖掉我的账?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反悔的。”
少年落落寡欢:“听说汴京大人物很多,我兄长还没回去,我怕我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