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澜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却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你怎知我有没有杀赵舜?那时候你应该已经离开余杭、赶往汴京了吧?”
长青心一惊:此人敏锐至此。
张文澜若有所思:“哦,你在余杭有别的后手安排。你可能见过赵舜,和他有过合作……”
长青绷起神经,生怕这人从自己这里刺探出自己和赵舜的合作内容。
对付张文澜这种人,长青绞尽脑汁,自知自己聪慧比不过,但也拼尽全力,多布置一些手段,来约束二郎。只是那时他想办法约束二郎的时候,并未想过,二郎可能自己都不想活了。
长青出神间,张文澜却轻飘飘放过这个话题,压根没有深究长青和赵舜的合作内容是什么。
也许他真的变了些吧。
张文澜迷惘地想着。他很累,不想去管了。除了宝樱,他都不想管了。
是啊,他要撑住,他这次要救姚宝樱。
张文澜垂下眼,最终决定:“只要你能保证带领霍丘兵马退出大周国土,我便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
长青:“我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你会活着等到那一天吗?”
张文澜:“……你就这般在意我是死是活吗?”
“一个知己知彼的对手,总比新的摸不清路数的敌人好,”长青看向毡帘缝隙间的日光,“你我最好的结局,便是云州一行后,此生不复相见。”
“到那时,我们所有的恩怨、仇恨、怨怒、信任,烟消云散,一笔勾销。”
“到那时,我们不再是主仆,朋友,敌人。此生羁绊,就此终结。”
两个水刻后,张文澜坐在堂屋中,听着漏更声滴。氅衣松垮地披在他肩头,他仍冷得发抖,闭上眼,听到长青旋身离去的脚步。
长青推门时,听到身后青年疲声:“让外面送碗参汤进来。”
长青顿一顿,回答:“你终于决定好好养身子了。”
长青推门而走了。他想要的答案得到了,但北周还有更多的问题。
文公的叛乱,汴京的沦陷,苏州的困境,公主的危机……
没关系,这些不重要。
张文澜在喝了碗参汤后,逼自己休憩。
他接下来要连续赶路,他需要让自己身体好起来。他不能再失眠,也不能吐血,他必须入睡。
张文澜辗转反侧,鬼压床般,耳畔听到许多打斗声音,又迷糊做一重又一重的噩梦。
他在噩梦中徘徊往复,在刀山火海中攀爬挣扎,他时而迷惘时而反抗,时而觉得自己该死。但是远处天边裂开一道大缝,有一束光,亮得刺眼。
他厌恶世间的一切光亮,知晓自己这样的怪物会融化日光下。
可张二浑浑噩噩,鬼迷
心窍,朝着那束光走。哪怕死在光下。
他疯了吗?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