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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后夜起风,一方谈判,一方厮杀,一方在温泉下酝酿新的风暴。
温泉汩汩,雪白的肌肤在红疹下,正以飞快的速度爬遍全身,腐蚀张文澜。肉眼可见的溃烂后,白骨已经隐隐可现。只过了一刻钟,红疹的腐烂便已经到了肩膀,伤及骨髓。
方才姚宝樱只要多将衣袖朝上掀,便能发现这真正的毒了。
但她没有。
张文澜想,她做不到那一步。因为她没那么关心自己。
如果是他,他发现她受伤了,却不知缘故,他便会检查她的身体全部……
靠着水岸,露天风寒,张文澜的眸子灰蒙蒙的,映着晦暗天穹,零星星子,惨淡明月。
她问他如何确信爱。
他与她相识多年,她只在最开始选过他。他误以为有爱,因此对尘世留恋,对她生情。可沤珠槿艳,往日空逝,那次选择于她而言,竟像是一种意外,他再未受过她的垂青。
他是溺水之徒,是水草,浮萍,浪沫,梦泡……是一切于她来说过眼烟云一样的物象。
一片叶落,一朵花开,一个人来,一件事去。随便一样,都比他重要。
他也许不懂什么是爱,但是不爱的痕迹,总是如一根针,扎眼得过于明显。
如今过了小半个时辰,张文澜在怀疑高善慈却无法对高善慈出手后,终于完全确信,身上这毒,和他的山庄没有关系。山庄那些研制毒药的医师,给他递上来的书册,没有这种症状。
既然不是他庄园中的毒,他便没必要去找什么解药了。
青年坐在乳白水汤中,手指半曲,敲着岸沿。
月光照在他白净的脖颈上,他欣赏毒性发作。
两波黑衣人在崖底厮杀,在树林中尔虞我诈,互相给对方埋陷阱。靠着白鸽传书,张文澜下令自己的人手该如何解决对方,而张文澜本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臂上的皲裂越来越长,朝手心蜿蜒。
锥心之痛,他丝毫不在意。
正如生死于他,都没有意义。
他若有所思地想:该杀了高善慈吗?
不。
高善慈背后的故事,他之后会查。但他的心上人此时受了重伤,又太关心高善慈。这种关心,会把她扯入大麻烦。
那么,如果她在意的那些人,伤到了他,她会可怜他吗?
他觉得她会。
张文澜整个人潜入山泉中,任由毒素缠身噬心伤骨,他愉快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