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澜:“你巴巴地跑来,总不要告诉我,你恨我恨到犯蠢的地步,只是来炫耀。”
长青紧绷的神色,渐渐转幽。
长青轻声:“你不要告诉我,你预料到我会找你。”
张文澜看着他不语。
看,他就是这副运筹帷幄、油盐不进的死人样。
长青一把揪住张文澜的衣领。
他揪住时,骤然发现二郎身子瘦薄至极,肋骨分明,青筋血丝历历在目,白得人眼晃。这自然不是因为张文澜的天人之姿,只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他又吐血了?
长青心中惊怒,更因这人的多智近妖而生起狼狈感。
长青脑中混乱地想了许多事:“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地步才够?
“人性、人心……岂能一直算计?你还意识不到你被你娘害了一生吗?!你连我此时的到来都算计到了,却能算计得到姚宝樱和公主殿下会危险吗?如果你失去所有的朋友、爱人,得到皇位又如何?
“文公失道寡助,北周效忠李氏,你出兵当然会得到天下藩镇与百姓的支持……但你算来算去,算得清楚自己的结局吗?!”
所以,他是因算计,才害死张漠,毁了自己和宝樱么?
张文澜妖冶的眼珠子,终于抬起来。
张文澜看着长青发怒的样子很久:“倘若我确实猜得到你会来找我,你会因为我了解你,而更为愤怒吗?”
长青揪他衣领的手一松。
怒火与凄然共生的时候,长青掉头就走,想当自己今日没有来过。
他转身之时,一阵风穿过走廊,卷起帷纱,身后咳嗽声很低。
长青僵硬而立,挪不开步伐,他听到咳嗽声艰难止住、张文澜缥缈若游魂的声音:“苏州的事,威胁不到任何人。鸣呶死了也没关系。她也许救不了别人,但自保的本事总是足够的。”
长青心中巨石起起伏伏,压得他声音沙哑:“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
张文澜不理会他。
张二郎专心地盯着沙盘,浑然枉顾的本事一向可以:“她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所有。倘若她要代鸣呶去死,赵舜会拦着吧,容暮、云虹……亲朋们都会帮她吧?只要我坚持不管苏州,输的人是我娘。”
长青终于回了头:“看来二郎的意思,是管苏州去死。你只要大局在你。”
张文澜仍看着沙盘:“我不要大局在我。”
长青霎时失声。
他好一会儿才觉得可笑:“二郎莫不是在暗示我,即使你知道自己不该管苏州,你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但你依然会为了一个女子,撤兵云州?”
张文澜不语。
他不想说,也没有力气再说。
这些日子,他清醒的时候吐血,又整宿整宿地失眠,偶尔浅寐时想到的都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