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槐花啪嗒坠在雨巷,在张文澜跃马过一巷时,一只黑箭由远而近。
张文澜凭借自己那被武人瞧不上的反应,在箭只快挨上他时,他有些迟钝地矮身躲一下,那箭只自后刺入了他的心房偏上一些、离肩头更近的位置。
他“咚”一下摔下马。
侍卫们惶然跟上:“二郎——”
雨帘如刷,大雾四起,夏日暴雨来得仓促迅疾。侍卫们当即拔刀,张文澜靠着墙壁,摸到那柄刺来箭只的血。
青年睫毛眨动,抬起漆黑眼睛,隔着氤氲水雾,看到就隔着一墙,有一个人趴在墙头,搭弓拉弦。
那人一击便中,慌张撤退,却仍被张文澜一眼认了出来——
张伯言。
张文澜摸着自己胸口的血迹,有些茫然又了然地想:张伯言没有死。
当初樱桃明明当着他的面,杀了张伯言……樱桃骗过了他,是吗?
那他便明白,玉霜夫人的金钗是从哪里来的了。
张伯言去幽州找张家仆从,张伯言一直在查玉霜夫人的事,在查他是野种的证据。张伯言一定查到了一些东西,信誓旦旦地回来……而姚宝樱救了张伯言。
张文澜遍体发寒,双目瞬红。
他靠着墙浑身发抖,一颗心被刺激得千疮百孔,却忍不住为这荒唐的命运笑出声来。
他咬牙切齿,指使自己的侍卫们:“抓住他,不要杀了他,我要他有用——”
在侍卫们去追拿张伯言的时候,他趔趔趄趄地爬上马,他还是要去丽景门。
他不敢拔去胸口那只箭,他生怕自己拔了、就此晕倒或死去,他爬也要爬去丽景门。
他要看看姚宝樱是不是骗了他,姚宝樱是不是和张伯言联手,要致他于死地。姚宝樱是不是恨他恨到了这个地步,她说带他走,是不是谎言。
他穿街过巷,似乎在雨帘中,看到了玉霜夫人笑吟吟地望着他。
玉霜夫人朝着他做口型:都是骗你的。
雨水淋湿睫毛,眼前时明时暗,马蹄奔得颠簸,他心脏痛、伤口痛,全身都痛,他的意识开始昏昏沉沉。
他在这片昏沉中,又听到四面八方打斗的动静,听到江湖人和朝廷兵马的斗争、听到霍丘人的反击。他听到歇斯底里的吼声:
“关闭四方城门!”
“不要让反贼逃出汴京——”
在一片混乱中,张文澜忽然听到一声少女急促声音:“阿澜——”
他浑噩中,有一个人蹿上了马背。
清甜的少女香自后贴来,夺过他的马缰。在他神志不清间,在他的马要撞上一个商铺的时候,她将他从马上拖拽了下去。
姚宝樱奋力将张文澜拖下马,就被张文澜反身抱住了。
她刚经历一场战斗,她知道城门要关了,她心焦地将高善慈安置在城门下角楼处安全的角落里。高善慈躲好后,她急急忙忙地来接张文澜。
张文澜抱着她,将她撞到了巷墙上。
姚宝樱眼睫亮如银鱼:“阿澜,我们成功了……你身上的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