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知前方布陷阱,临悬崖,有恶兽,会有人愿意涉水穿渊,继续朝前走吗?那只恶兽就站在沼泽淤泥下仰望着她,伺机而动,会有人因可怜那只恶兽的执拗深爱、孤苦无依,而走向它吗?
可是、可是……
姚宝樱心中有个声音又道:他不是恶兽,他还有救。
姚宝樱努力做出尝试:“虽然我的同伴们可能出了些意外,没有出现在夷山,但是我保证如果张大人不先对付我们,我们不会对张大人出手。朝堂如今有人和张大人不对付,我们不知道张大人在算计什么,如果大人告诉我们真相,我们未必不会和大人合作……”
她哄他:“无论别人怎么说,我相信大人不是玩弄权术无谓民生的奸臣。”
张文澜好从容:“我就是。”
姚宝樱一气:“闭嘴。听不出我只是恭维你?旁人夸你的时候,你没必要那么当真。”
张文澜:“……”
他心情阴郁,却突兀地被她逗笑了。他心中浮起好柔软的羽毛,挠着他魂魄。
而张文澜魂不守舍的时候,姚宝樱还在再接再厉,絮絮叨叨。
溪流潺潺,曳过衣摆。衣摆擦过水面,把月亮剪成一片片碎星。每一片碎星中,都有二人。
她说累了,才听到他漫不经心回答:“你们鬼市想合作的人,恐怕不是我吧?你们要找的靠山,恐怕比我更大吧?即使我们合作,之后呢?鬼市和朝堂建交,你们和朝堂谈判成功,在汴京有了一席之地,不必再东躲西藏缩在角楼阴影中……然后呢?”
姚宝樱茫然:“什么然后?”
张文澜幽静:“然后,樱桃就会心满意足。她得偿所愿,拍拍屁股离开汴京,重新回到她的江湖中。她本就不是汴京人,鬼市本也不是她的地盘。她替别人做好事,功成名就,她挥一挥袖子便潇洒离开。那旁人怎么办?”
张文澜:“被她勾走魂、迷了心、失了智的旁人怎么办?”
姚宝樱呆呆地低头,目中光华潋滟。她紧紧搂住他脖颈,轻轻错过去,看到他眼睛的幽黑与湿润。
他冷冷道:“所以,你死了心吧。我死都不会和你们合作,死都不会亲自帮鬼市恢复太平,亲手把她送出汴京。”
姚宝樱:“她是个人!自由的人!”
张文澜:“那也要和我至死纠缠,爱恨无谓。”
姚宝樱脱口而出:“那你不会去找她吗?”
他猛地侧头,朝她看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口,一下子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眼睛。而这双眼睛和张文澜平日见到的那双眼分明不同,张文澜却硬是从中看出了几分故人影子。
他的心踩在棉花中,一顿一搓。
他的步伐趔趄,也飘浮在云海中。
去找她……
先不提朝廷大官能否无故离开汴京,江湖客说的“去找她”,是什么意思?他的心中人,愿意被他找?愿意……
青年的眼睛闪烁着流光,耀目灼人。
姚宝樱脸颊绯红手指蜷缩,不敢看他,她错开目,仰头看到天上的明月。而她目光穿越明月,濛濛看到两三点星子。
姚宝樱抱紧他,声音因脸埋在他衣衫中,变得闷而柔软:“我的长辈们都是很好的人,既私心疼我,也有一腔大义。我不愿意看到大家那样苦闷,我希望大家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