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熊明聪和韩林二鬼在心愿已了之后都离去了。
听到她的话,老妇茫然:“不做鬼还能怎么样呢?有些鬼运气好,没多久就能死了,还有些活着时运道差的,死了都没人收尸,以前还笑话人家,现在看,那才是好的,晒上几日,自然就死了。可我们这些老鬼,埋在地里,越老越是不死,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啊。”
她看着群鬼:“便是想去晒晒太阳,白日里竟像是昏死过去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到了黄昏才能醒来,那时候的太阳,对我们也没什么用了。”
她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慢吞吞走了。
周一目送她远去,再看看沉浸在酒气中的群鬼,转身一步步走到了大坑旁,看向里面,白骨横陈,最上面有一具尸身,已经腐烂,看不出相貌了。
一丝炁从她手中离开,化为地炁,入了地面,在附近梭巡。
一处又一处,终于,她停了下来,通过炁,她在地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木匣,对抗之后,入了木匣中,里面果然是一块玉符。
竟真是如此,在方才看到此处异常消散的时候,她心中就隐有猜测,这里是否跟宋家的阵法有关。
毕竟昨夜她破了阵法,今夜这里的异常就消散了,且这里还是宋家惯用的杀人抛尸处。
她看向天上皎洁的明月,看到了熟悉的块块暗色,这是月海,是月亮上的大块平原。
“你……你们怎么了?”
远处传来惊慌的喊声,周一收回视线,赶了过去,便见到原本拥挤的酒罐旁此刻竟然少了好些鬼,一个鬼伸着脖子,正陶醉地吸着酒气,他的鬼身却从脚开始溃散,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腰部,他身旁的鬼见到了,说:“你要死了。”
那个鬼才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眼自己,又看看身边的鬼,说:“你也是。”
于是两个鬼又闭上了眼睛,沉醉在酒气中消散于无形。
一个鬼接着一个鬼的消散,葛牛儿吓坏了,跑到了周一身旁,“你的酒,他们闻了你的酒,现在都死了!”
周一摇头,说:“不是我的酒,是这里的阵完全破了。”
葛牛儿听不懂,很慌乱:“怎么办?我也要死了吗?!”
周一看向他:“你本来就已经死了,难道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葛牛儿愣住了,他有些茫然,“我想学诗,对,我已经学会了。”
他的眼珠转动,看到了周一,眼中流出眼泪:“可是……我不想死啊,我本来就没有活多久,为什么成了鬼之后还会死啊?我不想死,我好怕!”
他抱紧了自己,呢喃着:“我真的好怕,他们杀了我爹,杀了我娘,杀了我,好痛,我好痛,我好怕!”
周一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说:“别怕,每个人都会死的,你只是走在了每个人都会走的那条路上,你看他们,他们在陪着你呢。”
老鬼转头看了过来,冲葛牛儿招招手,说:“小鬼过来吧,老鬼我陪着你。”
葛牛儿吸着鼻子走了过去,老鬼拉了他一把,将他拥入怀中,说:“都死了十年了,竟还是这般胆小,别怕了,死有什么可怕的,闭上眼睛,走了。”
话音落下,葛牛儿的身形消散在了老鬼怀中,老鬼看向周一,说:“后生,多谢了!”
他看向天空,笑了起来:“我终于可以活了!”
于是老鬼也离去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幽绿的乱坟岗暗了下来,褐色的酒罐旁空空荡荡,笃笃,是拐杖拄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周一扭头看去,老妇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