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怎么了?”
房门刚一合上,吴天翔就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我没受伤。”游嘉茵立刻站起来走了两步,向他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医生非要我坐轮椅过来,但明明让我今天出院的也是他。”
“没事就好。”
“你呢,你怎么样?”她在床侧坐下,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同样的病号服,同样的颈托。从同一场事故脱身的他们有着类似的打扮,但吴天翔的情况明显比她严重许多。
几根连接监测设备的导管将他固定在病床上,一旁的显示屏时刻记录着他的体征数据。
凌乱的卷发和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渣,也让这个男人看上去比平时憔悴不少。
“还行,没什么感觉。”他凝视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我听护士说你可能要开刀。是真的吗?”
“还没有决定,今天下午会知道结果。但医生让我做好切除一部分脾脏的心理准备。”吴天翔抬起脸,一丝自嘲的笑容从嘴角蔓延开来,“很可笑对吧,我居然受了和我爸当年一模一样的伤,住的还是同一间病房。这样的巧合也太讽刺了,简直像在告诉我这就是命一样。”
这下游嘉茵终于想起来了。
八年前的那个夏天,万籁俱寂的夜晚,她曾经来这里探望因为脾脏出血住院开刀的吴伯。
也就在这间病房的门外,她第一次偷听到了那对兄弟之间的争执。
现在与过去在这一刻发生了重叠,一种强烈的宿命感击中了她,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联系过你爸妈了吗?”
迟疑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没有。我想等出院了再通知他们。”吴天翔说,“他们现在在海上,就算听到消息也没法立刻赶回来,没必要让他们瞎操心。”
“哦……”
“你呢?”
“我也没有。理由和你差不多,我不想让我妈担心,回巴黎前我什么都不打算说。”
游嘉茵说到这里,特地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很认真,“关于我们两个的事……我也会原原本本地告诉家里。我妈和我外婆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求和讯号,但吴天翔反常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假如医生决定开刀,我大概要下周才能出院,到那时你的假期都结束了吧。”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把话题扯远,并对游嘉茵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表现得无动于衷:“对不起,这次我恐怕没法带你去你想去的那些地方了。但要是你不介意,我会把灯塔和我哥墓地的地址发给你,这样你至少没有白跑一趟……”
“可我不只是为了你哥才来永兴岛的!你明明知道!”游嘉茵忍无可忍地揭穿了他,“我来这里也是为了你,因为我想和你把话当面说清楚!”
“……”
“为什么不说话?问我啊!问我想对你说什么!”
“我不想问,至少不是现在。”吴天翔抽回被她握住的手,慢慢从床上直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阴郁,“我没有忘记你上一次在医院和我‘当面把话说清楚’时发生的事,那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不想再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任何不想听到的话。有事可以等回巴黎再说。”
游嘉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总说我喜欢逃避,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这种性格了?”
“……”
“不管了,我今天一定要说。”她孤注一掷地继续说下去,“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巴黎遇到的那天吗?你说我不该为你哥的死自责,不该永远活在十六岁。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因为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能那么若无其事地为我开脱!那可是你的哥哥!他的死完完全全就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我一直很后悔那时让他下去找手链,更后悔当初没有对他说出实话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