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传来了捷报:卡尔罕已死,盉丘大军失了国君,彻底乱了起来,我方趁机将那群贼蛮驱回草原二三十里地。
燕莫止无声露出一个快慰的笑,继而气若游丝地吩咐:“留下十万士卒驻守原地,其他人……立即返京……”
听说他要回京,军医马上劝慰道:“皇上,您的伤口伤及肺腑,实在不宜马上颠簸啊……”
“朕有话对皇后说。”他心头惨败地想着,倘若他真的命不久矣,那么在临终前,他定要亲手将玉玺交给她,祈求她的原谅。
因而回程的銮驾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褥子,驱车的士卒也一再放缓了速度,过了三日,才回到了宫里。
路上,他的伤口已经不知裂开了几次,每次一裂开,便重新敷了药再包扎上,他的伤口肿胀起来,稀里糊涂地又烧了两夜,直到看到这座熟悉的皇城,他才舒了口气。
还没下车辇,就看李浑脸色惨白地跑了过来,扑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下,语气里竟是带着哭腔,“皇上,您终于回来了,娘娘她……”
他心头隐约有了不妙的预感,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娘娘可还平安?”
李浑不敢说,只道:“皇上,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
忽地,明黄的车围里传出了咳嗽声,听出他极力克制,可咳嗽声音却连绵不断,咳得他几乎要断了气。
惊得李浑眼底的泪珠都忘了打转,更是顾不上他叫起,赶紧从地上起来,掀开帘子往里头一瞧,“皇上,您怎么了?”
只见从前那个高大的身影,面如金箔地倚在车围上,身子半佝偻着,整个人都塌陷了下来,再瞧着他身上穿着一袭石青色的直裰,左胸口却明显渗出了暗红的颜色,他一下子嚎啕了起来,“皇上……”
他淡然瞥了一眼,又执着地追问了一遍,“皇后可还母子平安?”
李浑只好如实道来,“小公主很平安,只是……娘娘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话音甫落,仿佛在他耳边落下一道惊雷,他整个人都木住了,四肢的血液像是一瞬间便流尽了,麻痹得提不起半点力气来。
“朕去看看她……”他失魂落魄地说着,忽而又改了口,“不,先回乾礼宫……”
她向来喜净,倘若见了他这副脏臭的模样,定是要先蹙紧了眉头,况且伤口的血迹还在往外流,被她瞧见了,又得疑心是他的苦肉计,反正都到这了,也不差一时半会。
于是车辇又开始动了起来,直直地将他送回乾礼宫,太医给他换了药又重新包扎妥当。
他低头一嗅,自己身上血腥气又伴着汗臭味,连自己都泛起恶心,便让人打了水来,将身上擦拭了一遍,换上一身干爽的袍子,这才赶往顺宁宫。
顺宁宫里除了柴唯还留在殿外,其他的人都侍奉在嘉月跟前,一见他打帘而入,一个个瞳仁张得铜铃大,忙屈膝向他行了礼:“奴婢参见皇上。”
“平身吧。”
他脚步虚浮地掠过了她们,径自走到床沿边坐了下来,眸光轻抚着她的睡颜,这是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见不到她时,他整个人仿佛是缥缈不定的,直到这一刻,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
此时的她便安安静静地躺着,丰姿艳绝的脸因为过分苍白,皮肉之下的血管似乎清晰可见,像一个精致而又脆弱的琉璃娃娃。
他的心口又猛然抽搐了下,扭过头问:“嘉月从昨天到现在还没醒?那她可有动弹过?”
三人俱是摇头,“回皇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