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只剩了吼叫的力气,光扯着嗓子不停地骂白芷,都没起身来攻击两下。白芷任他嚎叫,等嗓门见小,逐渐转成干咳带着啜泣时,她站起身来理理衣裳,语调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你要给自己做的这些事找借口,那就全赖到葛祯身上吧,正好我跟她之间也有深仇大恨,你我是同路人。你给我写释情信,我派人去端了她的老窝,也算给你报仇。杨锦郎,正路就摆在面前,你要是还选不对,那就谁也别赖——全是你自找的。”
说完,白芷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就出了大牢的门,回手锁紧了大铜锁。牢中幽幽传来一句:“呵……我哪有你厉害,选中景王,一辈子也不会像我这样受人牵制……”
白芷实在忍无可忍,呛道:“少想点景王,想想怎么写信救你爹吧,写晚了你只能见你爹的尸骨了。”
语毕扭头就走,嘴里还嘀咕道:“景王来景王去的,我看你是想认景王当爹……”
从这里出去要走回头路,隗扶光就守在门外,看到白芷出来,相当殷勤地拿出夜明珠照亮密道,一句都不多问,引着白芷一路走出去。回到来时的小屋里后,隗扶光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双手呈给白芷:“这是上次下官去白虎军驻地向王爷述情时,王爷托下官转交给姑娘的信。下官说东忘西,这才堪堪想起。”
楚云川的信!白芷立刻在衣服上抹净牢里的灰尘,接过信纸直接打开——上面没有絮絮叨叨的蝇头小楷,只有一大片涂抹的墨迹,和下方有些潦草的一行字:见字如见我。
压根啥也没写,怎么就见字如见人了,白芷抖抖信纸,想看看能不能再抖出一张夹层来,抖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她问隗扶光:“就这一张?”
隗扶光:“就这一张,王爷交给下官后,下官一直仔细收好,不敢有丝毫闪失。”
“罢了。”白芷对隗扶光道,“杨锦郎我劝完了,他简直油盐不进,不过我已经陈明利弊,让他自己憋两天没准能想通。”
“白姑娘辛苦,且在此稍等下官片刻。”
白芷看到来时的车夫此刻不在,便以为是让她等等车驾,一会送她回去,于是点点头,先行出门去透气。
日头正烈,已是几近正午,白芷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回去的话还能赶得上中午放饭。
那封信纸她还捏在手中,恰此时刮起一阵风,信纸跟着悠悠飘动,白芷怕信纸飞了,忙将有字的那一面向内收叠好。
刚折了一下,白芷就看出那片墨迹后面隐约透出了字的轮廓。刚才在屋里看不到,现在在太阳底下便明显起来。
她再次展开信纸,正面朝上,对着太阳高高举起,终于看清了墨迹遮盖的字——近来营中长了一株未曾见的奇花,望你能来,与我一同……
到此戛然而止。
“奇花啊……”白芷轻轻一笑,将信纸再翻回正面,自言自语道,“想让我去就直说,涂了干什么……怎么着,还怕我会出危险啊?”
思念没盖在墨迹之下,却从“见字如见我”几字力透纸背而出,仿佛要化形。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白芷看去,是车夫正驾马往这来。马儿油黑健壮,富有缎光,连对马匹丝毫不熟悉的白芷都能一眼看出是好马。
隗扶光上前来,对白芷拱手道:“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望白姑娘能替下官跑一趟军中。事关者大,下官的计划尚要呈王爷知晓,请王爷最后定夺。下官已备好马匹,此马日行千里,白姑娘此刻出发,两个时辰便能到达军中。”
马儿已到了白芷面前,微微打着鼻息。车夫下了马,将缰绳交到白芷手中。
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势头,白芷只愣神看着手中的缰绳,没有回话。
隗扶光看白芷这模样,开始一遍一遍地打腹稿,若白芷问她为什么不派暗卫,她要如何回答,若白芷问她杨锦郎的事情未定妥如何上报,她又要如何回答。
还没等腹稿万分齐全,隗扶光眼前一晃,就见白芷行云流水般踩紧马蹬翻身上马,只问了隗扶光一句:“军营怎么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