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机电话安装在爷爷的书房,离院子很近。
隔着窗,院子里的几个孩子疯跑,一会儿拉扯着摔到地上了抹着鼻涕大声嚎哭,大人们走过来你一言我一嘴地说话。
周家是个枝繁叶茂的家族,并且家风传统,传统到林母过来做了小半个月保姆,还没坐到围桌前吃饭。
林鸥飞陪他父亲坐在主桌上吃不下,犯恶心,经常吃一半跑到厨房里,再被林母撵回去。
林鸥飞想不到他母亲对父亲死心塌地的理由。
整个周家里,他的叔叔伯伯姑姑很多,他父亲周泰宁确实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但这得益于他娶了领导的女儿。
不过很早那个女人就因病去世了,现在说起来,是周泰宁的前妻。
周泰宁娶了领导的女儿,是高攀,前妻又留下一个儿子,外祖父和外祖母很宝贝。
林鸥飞的母亲是续弦,但连结婚证也没有,没过门,周家的说法是怕原本的大儿子不接受后妈,到时候他外公外婆那边会有意见。林氏母子就像是外边养的一个小家,周泰宁高兴了来看看,不高兴就稀缺电话问候。
周家传统踩低捧高,两个老的看有前妻金凤凰在前,更加看不起林母是小地方的小门小户,也不肯因此破坏了和前亲家的关系。
直到周泰宁的大儿子前两年到国外留学了,僵局才有所松动,又看另一个放养的好歹也是孙子,成绩也相当亮眼,就想着多添一分天伦之乐。
林鸥飞觉得讽刺。
他垂着视线,只当看不见院内的景象,问电话另一端,“你呢?”
“和平时一样。”
辛禾雪说。
他们聊了一下生活近况,还有假期作业的进度。
尽管林鸥飞伪装得很好,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
辛禾雪调动情绪转移话题:“我现在在商场,要买过年的新衣服,挑中了一件羽绒服,但是有藏青色和纯白色两种款式,拿不定主意。你觉得我穿哪种颜色更好看?”
林鸥飞不假思索,“白色吧。”
他记得路阳也有一套藏青色的羽绒服。
“好。”
电话亭位置在这层楼的角落,辛禾雪视线正好瞥向商业大厦的玻璃窗外,忽而道,“林鸥飞。”
林鸥飞回应:“嗯?”
“我这里下雪了。”
辛禾雪的目光被窗外的片片雪花吸引,晶莹剔透,他在电话亭玻璃里,就像是置身于雪花水晶球里的小人。
周围人群行走在商场里,只有这一方水晶球里天地是静谧的,听筒里外,他们彼此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林鸥飞看向天空,阴霾天,无风无雪,沉闷得令人感到压抑。
院子里吵得人焦躁,林鸥飞说:“我也想看看菱州的雪。”
隔着汽车两个半小时的距离,当然无法亲眼看见,等雪下到省城来,也已经不是菱州的雪花了。
“你今年不回来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