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说明她的妈妈第二胎自然怀上了弟弟。
“没过多久,清明的时候摆神龛,纸人不小心燃着了。”
“阿公趁我睡着,抱着娃娃就……”
她泣不成声地蹲下来。
村里把不要的女婴封入白瓷中,丢下祠堂后的大井里,他们甚至不会将孩子放到人多的马路边,因为都知道,自己家不要的,别人家也不会捡。
这样的做法,一来去了家里的阴气,二来能够生祭红太子,以表示他们家对红太子的一片诚意,比鸡牛羊牲祭还要虔诚。
不过起初被塑造为保一方大海平安的“红太子”,有嘱咐他们要这么做吗?
这不重要。
神到底怎么想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注解。
井里积攒的瓷偶越来越多,水底丝丝黑发像水草一样缠绕,祠堂后的那口井彻底不能用了。
直到有一年,有位母亲抱着孩子跳井,在那之后,村里就发生了怪事。
南湾村的男人们都爱喝酒,几乎都有些啤酒肚,所以一开始也没人发觉异常,后来,第一个从男人肚子里分娩的“孩子”出生了。
它长得像是一只没毛猴子,光滑的婴儿皮肤布着黏液层,全身几乎没有正常的褶皱,手指脚趾之间连着青蛙一样的蹼,四肢还覆盖鱼鳞。
它把它的生父咬掉了一块肉,嘻笑着和猴子一样跑出去,跳进海里。
这位父亲在不久后也长出了鳞片。
很巧的是,这些陆陆续续怀孕的父亲们,家里都丢过女婴。
更严重的是,家里丢弃过女婴的人们发现,他们在棺椁中海葬的先祖,也跟着回来了。
井底的白瓷偶重新出现在太阳下,村里人心惶惶,虽然迟,但白瓷偶的报复到来了。
夜里的南湾村,屋外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总觉得事情好像过去很久了……我常常梦到她……又觉得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长媳精神恍惚,整个人好似一缕魂。
辛禾雪心中提不起悲喜,这种境况他无法共情,非要说的话,或许对眼前的女人有些怜悯,至于其他人,他只觉得活该。
他扫过院子外一旁的大树,路上村头村尾能够看到不少这种老榕树。
这里的人不仅家里供了神龛,还把对红太子的信仰藏进了树里,盘根错节的树身钉了神龛,摆了焚香炉,上面的朱红牌匾雕刻着“海国常春。”
“台风来喽!”
有孩子呼喊着跑过巷道。
………
横冲直撞的台风说来就来,撕扯着海岸所有的树木,天地间都是杂乱声音,芒果树上青黄的果子都被摇下来,砸出一片果泥。
红色瓦片在马鞍形的屋顶打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蚂蚁、白蚁、苍蝇和茶婆虫,全都从院里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