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垂眸掩去眼底忧虑,这位崔夫人看似温婉大度,可方才对自己的言语到底还是轻视过多,就如知远说的那般内里甚是傲气,如今这样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痴情性子,怕是见不得任何女子接近卢清哲。
当然她必须承认卢清哲真的很有资本!家世、才华、能力、样貌都是拔尖的。
她下意识望向身旁的陈行宁,却见他正温柔凝视着自己,当即心下一定,还是自家陈先生好!
陈行宁执箸为她布菜,轻声笑道:“今早还说想吃临安蟹粉狮子头,这会儿倒不见你动筷。”言语间自然地将她爱吃的几样菜夹进碗里,两人相视一笑,自成一方天地。
崔韵晚余光瞥见这般情景,原本微蹙的眉尖渐渐舒展,她轻抚尚未显怀的小腹,心下释然——这夫妇二人鹣鲽情深,眼中根本容不下旁人。
她不曾看见,主位上的卢清哲指节倏地收紧,白玉酒杯上隐隐有深深地指腹纹路,但他很快松开手,举杯时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宗主和杀伐果断的江南东道提督大人:“今日佳肴美馔,诸位快动筷吧。”
烛火摇曳间,觥筹交错,碎金皂在案上泛着微妙的光泽,犹如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众人心间漾开层层涟漪,众人都各自端着自己的面具,笑语嫣然间各有各的心思。
宴席后,崔夫人先回后院休息,卢光夫妇先行离去,卢清哲带着陈行宁和林暖到了书房小坐。
宴席散后,崔夫人面露倦色,先回后院歇息。
卢光夫妇告辞离去,卢清哲却叫住了陈行宁与林暖,温言道:“天色尚早,便到书房小坐片刻。”
他说话时语气平和,却自有一番不容推拒的威严。林暖与陈行宁对视一眼,皆应了下来。
书房位于宅院东侧,廊下悬着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微微晃动,还未至门前,便见两道挺拔身影伫立廊下——正是卢光与卢明,二人按刀而立,神色肃穆,却在见到林暖时眉眼稍霁。
“两位大人,好久不见!”林暖笑着招呼,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去。
卢光抱拳还礼:“林夫人别来无恙。”卢明亦点头致意,侧身让开通路:“陈大人,林夫人,请。”
书房内烛火通明,四壁书卷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侍从悄无声息地奉上清茶,青瓷茶盏中,汤色澄碧,热气氤氲。
卢清哲并未立刻入座,他负手立于窗前片刻,方才转身落座。他指尖轻抚盏沿,目光掠过陈行宁,最终落在林暖身上。
“越州之事,卢光和知远都已详细禀报,”他缓缓开口,声音在静夜书房中格外清晰,“虽步步为营,却也很是顺利,林暖妹妹功不可没。”
林暖连忙起身:“大人言重了。越州之事能顺利解决,全赖大人运筹帷幄,义父和祝大人亲力亲为,小妹不过略尽绵力,实在不敢居功。”既然喊着妹妹,那便认了吧!
言罢,她自袖中取出一份折叠齐整的纸笺,双手奉至卢清哲案前。
卢清哲展开一看,竟是一张契纸,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将林氏皂业的两成利敬献于他,笔墨不新,显是早已备好。
他放下契纸,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烛光映得他眸色深沉。
“林暖妹妹,”他抬眼,目光如平静的深潭,看不出情绪,“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