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水泥点的破旧塑料袋被解开死结,里面还谨慎地套着个油皮纸袋,排风扇窗投进的晦暗光线下,能清楚看见里面是两沓被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看着大概有两万,其实并没有席玉想象中的多。
这个现金数量,是绝大多数工作稳定的家庭能够拿得出的存款金额,其实并不能证明什么。
但如果把钱藏在公共热水间的墙壁夹层里,还是以密封的形式封存的,那就性质不同了,无论多小的金额都让人怀疑其来源。
如果李建宇的这笔钱来路不正,他选择偷偷砌进墙里而不是藏在家里,就说明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这笔钱,包括他的家人。假如真的是周鸣涛无意间拍下了这张照片,那李建宇的确有杀害他的动机。
一旁负责管理筒子楼的物业人员也没想到墙里真的能找出东西,还是现金,一边冷汗直流,搓手陪笑的同时熟练地推卸责任。
“这,这里面的钱跟我们物业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啊。”
孟峥问他:“这里是不是中途翻修过?”
“啊是是,大概两年前吧,有面墙的水泥掉下来差点砸到人,就整间翻修了下,李建宇干的就是这行,当初的施工队还是他牵线找的忙前忙后,我反倒没怎么帮上忙。”
物业推诿的话术很有水平,简简单单就把自己摘了出去。其他的倒没什么,席玉只对两年前这个时间节点有些敏锐,两年前,恰好也是纪翔在筒子楼失踪被发现在水箱的时间。
这么想着,他也就下意识问了出来:“施工的具体月份你还记得吗?”
因着突兀问出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朝席玉的方向望来。
他也是脱口而出后就意识到发问的场合不太对,但说出的话也收不回,被各路目光盯得不自在,刚要摆摆手道歉,就见孟峥往物业的方向投去一眼。
物业打从进来后就先注意到了角落里站的人,毕竟对方的长相很难让人忽略,再加上席玉既不是相关人员也不是嫌疑人,他也奇怪为什么现场有这么一号人。
但他毕竟是个极有眼色的人,立马接话:“我没记错的话是十月份,具体哪一天开始施工是真的不记得了,李建宇人老实又勤快,翻修的事宜我都全部交接给他了,大概施工了有两个月。”
纪翔的案子席玉记忆犹新,因为是发生在六月中旬,高考前的半个月,和澡堂翻修中间差了将近四个月,虽然都发生在同一年,但应该是没什么关联。
秦梅说:“这下能证明我说的话了吧,要不是周鸣涛整天拿着那个破相机拍来拍去,也不会拍到李建宇趁着热水间翻修偷偷往墙里藏钱,那笔钱要是真来路清白,也不会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了。”
“说来说去也只能怪我倒霉,偏偏赶上李建宇抛尸的晚上下夜班回来,”她语气怨毒,“我能怎么办,我要是不帮他藏证物打掩护,被扔在垃圾场的也许就不止一个周鸣涛了。”
“既然你都下决心给他打掩护了,为什么不按照李建宇的话把证物彻底销毁掉,而是挖坑埋起来,就不怕哪天东窗事发。”
秦梅这次沉默了几秒:“谁知道,就当我良心发现吧……”
话音还没落,门外忽地传进一阵吵闹的喧哗动静,伴随着警员焦急维持秩序的声音,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抱着孩子冲了进来,瞬间暴起的力量竟然挣脱了层层阻拦,拽住秦梅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咒骂起来。
“贱人贱人!人都死了你还要泼一盆脏水到我们家,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人仰马翻,争吵谩骂、劝阻声尖叫和孩子惊惶的哭声交织在一起,甚至有人趁乱钻进警戒线里,有的劝架有的还高举起手机录像,本不宽敞的热水间乌泱泱挤满了人,吵闹到像是进了菜市场。
席玉本来是待在角落里,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蜂拥上来的人群挤得几乎站不住脚,中途还不知道被谁推搡了下,没站稳脚尖绊到翘起的地砖,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往前扑去。
他面前就是铺着瓷砖的水槽,这样直直地撞过去,不说磕得头破血流,也一定会肿个大包。
席玉吓得紧紧闭上眼,都预想出自己磕得鼻青脸肿的惨状了,脸在即将触碰到水槽前,被一只强悍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