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抬高了声调,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已望见辽东大地重归版图的景象。
李世民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这竖子,真当朕目光短浅?
朕难道是隋炀帝那般昏聩,连他都能看出辽东的重要性,朕又如何不知?
只是看着温禾那副恳切模样,他终究没把这层意思说出口,只淡淡道:“你且继续说。”
温禾见李世民默不作声,眉峰微蹙的模样瞧不出深浅,索性再往前递了一步,语气愈发恳切。
“陛下可还记得,微臣先前说过您日后征伐高句丽会遇挫,其实症结大半出在水土不服与地理生疏上。”
“正因如此,后来寒冬将至时,我军才迟迟未能攻克安市城,粮草转运不畅,陛下才不得不下令退兵。”
“那次征伐,我大唐折损近两千将士,战马死了八千匹,最终打下高句丽十座城,迁七万百姓入中原,斩首四万余级,歼灭其十五万大军,缴获战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万领。”
这般战绩,若是搁在后面那个朝代,怕是足够皇帝摆驾泰山封禅了。
毕竟连击退来犯之敌都敢自诩不世之功。
然后就和对方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所谓盟约,跑到泰山封禅去了。
脸都不要了。
可在李世民这里,终究是失利,只因他最初的目标是彻底灭国,将辽东尽数纳入版图。
“竟如此艰难?”
李世民终于出声,眉头蹙得更紧,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语气里添了几分凝重。
他原以为即便未能全胜,至少也能拿下高句丽半壁江山,却没料到耗时费力,最终只得了十座城。
温禾瞧着李世民神色变化,心知这话起了作用,便顺着话头道:“正是如此,高句丽依山傍水,城池多建在险要处,冬季严寒又来得早,我军若是对地形气候一无所知,极易陷入被动。”
李世民面色沉了沉,前隋大军在辽东折戟沉沙的旧事,他怎会不知?
那些因严寒冻毙的士兵、因险地受阻的粮草,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那郑元璹的作用,当真有这么大?”
他追问,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摩挲着,似在权衡。
“额……暂时不好说。”温禾坦诚道。
“但以他的身份,渊盖苏文不可能不重视,陛下有所不知,那渊盖苏文是个极其自负的人,尤其在弑杀荣留王之后,他甚至给自己配了五把刀,整日佩在身上,以此彰显权力。”
“他一开始一定会重视郑元璹,可至于会不会重用,那就要看郑元璹父子二人如何做了。”
李世民瞬间明白了。
这般狂妄之徒,若听闻大唐重臣叛逃,定会觉得是天命归己,免不了得意忘形,对郑元璹放松警惕。
就像当年杨玄感起兵时,总以为天下响应,却不知早已成了他人棋子。
沉默片刻,李世民抬眸问道:“你觉得,郑元璹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