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嵬闻言露出些许笑意:“再难的生意,再厉害的人,再难对付的对手,也尽数倒在我的刀下,未曾见过有神仙降世,赐我神功。我从小就不信这些,神仙没有刀好使。”
这话颇为狂妄,尤其是在小庙中。
但从秦嵬的嘴里说出却显得十分自然,他眼角眉梢毫无得意之色,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即便狂妄,也是坦诚的狂妄。
“为什么没神仙保佑你我是不知道,但为什么你没朋友这点我却还算清楚,”沈云屏客观道,“和你说话,就像学堂里倒数第一同正数第一讲话一样,你通篇只剩自我欣赏,而别人想骂你却又怕你仗着厉害给他穿小鞋。”
秦嵬哈哈笑了。
“我实不知段大少爷那样的体面人是怎么忍得了你的,他要是知道你甚至没把他当朋友,脸上的表情一定多姿多彩。”
这话里隐约有些打探以前事情的意思,秦嵬听了出来,却并不在意。
但不在意,却不代表他要回答。
秦嵬另问道:“难道你就有朋友?除了范遇尘这样的,也除了你那些生意场上的狐朋狗友。”
感觉到秦嵬的提防和反问,沈云屏也并不计较。
虽没有任何一人将话说明白,但落水狗之间只有搭伙爬上岸的交情,实在是没有互相信任的义务,二人都很明白。
“什么狐朋狗友,你这都用的什么词!”沈云屏惊讶,“怎么在你眼里,我仿佛是个整天鬼混还喜欢琢磨阴谋诡计的坏人?”
秦嵬不吭声,不吭声就是默认。
两人都坐在火堆旁,在这简陋的落脚处实在没什么好多讲究端着的,沈云屏曲起一条腿,双手靠近温暖的火光,搓了搓。
脸上的痒意在说话间已散去,连心烦的感觉似乎都未曾有过。
沈云屏忽然开口道:“我曾经有过朋友。”
“真正的朋友?”秦嵬不大相信。
“真正的朋友。”沈云屏的声音好似被火堆烘得带上了许多暖意,“那种我只希望对方事事顺意,好好生活、顿顿吃得好,除此之外,我对他别无所求的朋友。”
武林无数人闻之色变的六路八方楼楼主,坐在锦绣堆里的少爷,对朋友的指望竟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
秦嵬沉默下来,他没追问“曾经有过”又是什么意思。
夜雨之下,许多东西都带着潮湿寒冷。
这种蜷缩在破庙之内、依偎着火堆小声交谈的感觉,他已有许多年没有过了。
那时的感觉与如今也并不完全相同,秦嵬如今隔着火堆,可以清晰看到坐在对面儿的沈云屏的脸,看清他被火光映照的双眼。
但那时与他交谈的人,他却只能凭着感觉在脑中塑造出一个朦胧模糊的影子。
多年过去,对方的声音在他记忆里都如同被雨水打湿一般,不再清晰了。
还记得的只剩下挤在火堆旁挨在一起的感觉,以及对方指尖在他掌心滑动的触感。
一声极小的“咕噜”声传来,秦嵬回过神儿,看向对面。
沈楼主面色不变,专心烤火。被盯得久了才道:“你看什么?”
“你刚才和我说话来着。”秦嵬道。
沈云屏皱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