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换作从前的蔺红叶,推演再多次也不会预料到,现在这个场合,他竟然害怕人,不怕鬼。
“我听说,你不是被分配去编草席了吗?怎么从外面回来?”旁边体态佝偻的老妇向前几步,凑上来询问,泛白而浑浊的眼珠直愣愣地对着屠留的方向。
“是的,我有东西落在村外了,刚才去取回来。”蔺红叶进入状态,说话没有方才磕磕绊绊,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编草席?
屠留饶有兴味地瞥了他一眼,这么一说,蔺红叶手上的小伤口倒是能解释得通。那些大多是刮蹭扎伤,如果使用粗硬的材料,徒手制席,难免添点伤口。
只是他走时说的制香,怎么会跑去编草席?
“哎哟,制香厂现在丢了一批香蒲,吵得厉害,你没事还是别过去了。”老妇人摇摇头,貌似好意地提醒道。
“我听说厂子那边对小贼有悬赏。”一直没发言的中年妇女冷不丁冒出一句,明明没有眼神可以发挥的余地,蔺红叶却莫名地感觉她目光冰寒。
“除了他,谁有时间把香蒲带出村?”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准备离去的村民,重新将“目光”投注到蔺红叶的方向,神色不善,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分食一般。
“你们……没有证据,不要欺人太甚!”蔺红叶又往屠留这边靠了靠,扬声反驳。
屠留在这当口,敏锐地注意到前方几家屋子里亮起了灯,有数十个脑袋的倒影,映照在窗口。
她们是听见了?
说实话,屠留对街上双方目前的对峙不是很感兴趣,眼前这四五个人确实是真正的凡人,没有香魂波动,甚至还目不能视,她能保证蔺红叶的安全。
不过,若是她家道侣是这村里人尽皆知的通缉犯,那就另当别论了。
人多眼杂,她们不熟悉旧蒲村的地形,唯一懂点门道的柳盖现在还下落不明。
暂时不能硬碰硬。
屠留凑到蔺红叶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耳语提醒道:“你自己去制香厂证明清白。”
蔺红叶一时不察,陡然间她离自己这般近说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用你们说,我自要再去制香厂一趟的。到时,厂长自有分辨。”蔺红叶收敛心神,放平语调,从容应对。
不知是不是因为屠留在他身边,与第一趟来这里的担惊受怕不同,他总有种狐假虎威的错觉。
明明屠留在这些野蛮的村民面前,根本就连现身都不曾,所谓的威慑,也只存在于蔺红叶的想象中罢了。
厂长。屠留捕捉到关键的信息。
方才一路过来匆忙,蔺红叶几乎花了大半的时间来讲制香厂的蹊跷,以至于连村人眼盲这种基础的情况都来不及描述,方才她才那般诧异。
旧蒲村制造假香的生意是源远流长的村落传统,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家庭作坊的形式,每家都做点用香蒲以假乱真的勾当,分批零售去牟取利益,并没有统一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