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忙一把死死抱住崇训的腿,哭劝道:“郎君,息怒啊!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小郎君和小娘子啊!”
崇训闻言,脚步一顿,重重叹了一声,无力地跌坐在榻上,失魂落魄。
植儿是他亲手带大的,便是荣娘出生时间不好,也是他日日期盼的女儿,若他杀了人,自己偿命也就罢了,只怕连累这两个小的,还有她……
“咚”一声,剑落在地毯上。崇训支着头,无力问:“那混账如今在府里?”
墨雨垂头不语,崇训狠狠一拍桌子,他心肝一颤,结结巴巴回:“奴婢……奴婢不知……啊,在青竹园。”
崇训冷笑一声,起身踹了墨雨一脚,气冲冲往青竹园去了。
此时天光大亮,崇训走过白石甬路,推开阻拦的侍女,一脚踢开门,只见室内烟紫纱幔被带进的风吹皱,石榴红裙随意搭在案上,露出大片酒污。
“我猜的没错的话,武延秀你这个混账东西就在我妻子的榻上!”崇训压抑着怒火,骂道。
武延秀闻言从榻上起身,掀开帐子走出去,笑说:“武家的男人想要什么就去争,你也是排行第二,咱们并无区别,只是你比我幸运些罢了。
现在你与公主分居,天南地北地住着,仅剩下纸糊一样的名分,怎么你要拿我抓我?”
崇训冷笑一声,说:“是我将公主从重光门迎娶过来,你是什么
东西,不过是地痞无赖罢了。”
武延秀哈哈笑了一声:“我比你英俊,比你能歌善舞,比你会讨公主欢心。”这话一出,两人都看向帐内。
逃避可耻,且此刻又无用了。
裹儿披了衣裳,赤着脚走下来,先对战战兢兢的侍女说:“给外面的人说,去值房给我告个假,就说身子不适,晚些再去。你们也都去吧。”
侍女们都下去了,裹儿这才看向二人,崇训神色不忿,武延秀则得意洋洋如同打了胜仗。她道:“你们去外间坐着,我换了衣服过来。”
武延秀自然听裹儿的话,立刻从衣桁上取了袍子,一边走一边系带子,与崇训错身时,朝他得意一笑,气得崇训握拳向他脸上砸去。
武延秀忙躲开,往后一跳,回头对裹儿告状说:“公主,你看他!”
裹儿怕他们在外间打架不雅观,便说:“你回去吧。”
武延秀叫道:“公主……”
裹儿坚持说:“先回去吧。”武延秀冲崇训冷哼一声,靸着鞋出去了。
两人静默无言,夏末秋初阴晴不定,外面不觉天阴下来,又起了一阵风,竟然霹雳吧啦下起了雨。
武延秀走了,崇训坐了片刻,也赌气往回走,自己在等这个狠心的女人做什么。
她的话都是骗自己的,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崇训想着,就头也不回地朝雨幕中去了。雨水模糊了天地的界限,侍女们都四处奔散避雨,只有他失魂落魄在雨中走着,浑然不觉外面发生了什么。
忽然雨住了,不是住了,原来是有人为自己撑起伞来,崇训回头一看,竟然是裹儿。
因着伞朝自己倾斜,她身上的纱衣裳登时湿了,头上发梢滴下水来。崇训忙握住她的手,将伞推回去,见旁边有个亭子,忙拉着她去避雨。
裹儿收了伞,只见两个人淋得像落汤鸡一般。崇训又气,又怒,又怨,又不忍,道:“你有了合心意的人,又何必来找我?”
外面风雨如晦,吹得草木抱作一团,雨水乱溅,亭中只有方寸之地是干的。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风雨声几乎将崇训刚才的话淹没。
裹儿道:“或许你不相信,除了阿耶和阿娘,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