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又是在那些分别后的无数夜晚,他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在怨憎和后悔中反复咀嚼,才渐渐意识到——他自己也不过是那纸上的一串符号,谢云逐最好用的一把利刃。他可以命令自己去做任何事,而从不解释,因为他的感情无足轻重,他的忠诚不可动摇。
所以弥晏有了私心,哪怕在发现红毛这样重要的线索后,他甚至都没和谢云逐分享,因为一旦他介入局势,他就一定要握紧全部棋子,成为那生杀予夺的将。
弥晏盯着他清瘦的背影,看夜风拂动他的黑发,摇晃的银耳坠偶尔闪动微光。他看起来好像世间万物的迷题,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回到酒店,同伴们各自分别,整栋楼的豪华酒店只有他们这些人,住得相当分散,这是为了监控鬼怪的动向。
老旧的电梯嘎吱运转,将他们运送到了各自的楼层。等到电梯上行的后半段,只剩下他们两人。
叮——
电梯门极为缓慢地打开,谢云逐看到了暗色灯光照亮的昏暗走廊,暗红的地毯和老旧墙纸,极端静谧的空气里吹来了中央空调的暖风,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电器运转声。
明明是已经看惯的景象,今天却给他带来了一种格外不安的感受。谢云逐眼皮直跳,总感觉这个夜晚不会安宁。
这个夜晚,的确鲜有人入睡。
小原趴在窗台上,望着城市迷离的夜景,指望寒冷的夜风可以吹散她的烦躁,她在指尖点燃火焰,又瞬间掐灭,如此数次,终于忍不住爆发——她一脚踹在墙上,“闭嘴!吵死了!再叫我把你们的头冲进马桶里!”
隔壁的“嗯嗯啊啊”顿时安静,男人掀起被子,将二人的身躯裹起来,裹住了那翻云覆雨的动静。女人嬉笑着埋在他的胸口:“哥哥,再来一次~你今天真的特别猛……”
“再来三次都不够,”男人坏笑道,“你今晚别想睡了。”
“唉,也就剩这两天了……”女人恋恋不舍地问,“离开兰因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别傻了,你我都是有家庭的人。”男人立刻换了副冷酷嘴脸,“离开了兰因,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
“……就当这是一场梦?”
“就当这是一场梦。”
深夜的如雷鼾声与絮絮私语间,电梯嗡嗡下行,回到了一楼。
叮——
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进了酒店大厅,来到了电梯前。
那是一只赛博朋克风格的五彩炫光兔子,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像坏了的玩具。老旧的电梯门缓缓敞开,它长长的耳朵抖了抖,闻到了令人兴奋战栗的梦的气息。
叮——
此刻,顶层的套房中。
“你晚上都不睡觉的?”谢云逐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走到了床边。弥晏就坐在床头的沙发上,勾画着手中的文件。
多亏酒店闹鬼,让谢云逐有了充分的理由挤进了弥晏的套间。他堂而皇之地穿上了房间主人的衣服,大大咧咧地占据了他的床。
“你睡吧。”弥晏慢条斯理地翻过了一页纸,“这里很安全,我会看着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从天而降,抽走了他手里的纸页。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是男人的脸。谢云逐撑着沙发扶手,一下子靠得那么近,那双深蓝色的眼眸看过来,里面写满了不容拒绝。
“还在生气?”谢云逐探究地盯着他,“就因为我亲了你?”
“那不是亲吻,”弥晏冷静地告诉他,“那是利用,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这让一直在虔诚等待他靠近的自己,显得非常愚蠢。即便如此,弥晏也知道下一次他伸过来手时,自己依旧会紧紧握住——他气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