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担忧,是假的,这几日从流民的只言片语中,她隐隐窥见了城内的战况的凶险。
既然这是最后一仗,她要去看看,就看一眼也好,不能让他出任何岔子。
第96章“不做”
硝烟弥漫,蜀州城内火光冲天,远远望去,那一片的夜空都发亮。
“薛大人,找到您夫人了,就在半坡大营里,我们过去领人,夫人不见了,只有夫人的姐姐在。”侍从低声道。
一向清冷淡漠的文人面色微变。
在这等战乱时侯,他若想在流民中找一个人太难。但云央若想找他,并不难。
可她没有找他。
薛钰在桌案上摊开舆图,耐着性子指挥下属接下来的布防。
这场战乱已到了尾声,还有许多事需要善后。比如大皇子押解归京后该如何处置,比如在这场叛变中,那些死去的官员家人按忠臣之后还是逆党处置,比如蜀地的战后重建……
还有那万俟神族大祭司望舒,罪不可恕!
刺史府紧闭的大门汩汩溢出鲜血来,混着雨水泥泞,蜿蜒到地面上,连石阶被染得血红。
“禀告薛大人,前门后门皆已堵死,里面的叛臣逆党插翅难逃!”
惠王的南境军如雷霆破竹般瓦解了大皇子李泓与前朝余孽的乌合之众,只剩数百余叛臣和匪首藏匿于这刺史府内。
“只是里面、里面还有蜀州通判李大人的妻女,李大人和他四个儿子在昨天全都战死了……”
惠王约莫四十左右,身形挺拔彪悍,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那小声求情的士兵声音渐次低了下去,连一旁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都归寂于无。
惠王久经沙场,身上已有了杀气,连他身侧的马都不安地喷着鼻息。
一双修长的手按住马颈,只见那清隽的文人神色平静道:“按原计划行事。”
有些话,总得有人说。
刺史府里有忠烈之后,有官眷,但在惠王眼中,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事,自古两军对战,刀下亡魂便不计其数,若是杀之前要看看对方姓甚名谁,那仗还怎么打了?
换个立场,若是今日被关在刺史府里等死的是惠王,是薛钰,掌了生杀大权的那一方,也同样不会手软。
薛钰的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即响应,从马车上搬下一袋袋脂水泼在刺史府的院墙上,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
脂水是比火油更厉害的东西,先前将这些叛臣逆党一步步逼到了此处,他们以官眷相挟,负隅反抗,惠王已然没了耐心,干脆一把火烧了了事。
“火烧起来了!”士兵来报。
浓烟愈发滚滚,黑色的脂水转瞬间化作了火焰,火舌中都是渗人的惨叫声,而浓烟背后,是闪着寒光的劲弩在等待着自火舌中逃窜而出的猎物。
无论如何,都是个死。
今夜不可能有人能活着走出去了。
“啊薛大人!后门、后门开了!”与此同时,从后面冲过来的士兵喊道,“那些、那些被关在里面的官眷都逃出来了!”
薛钰带着一行人往刺史府后门前去,走得近了,于浓烟中看清后门洞开,浓烟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踉跄出来的妇人们互相搀扶着大声咳嗽着,眼里不停地流下眼泪。
而在她们后方,那洞开的大门中,竟有一三尺宽的火舌纵横交错,像是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搅动,火舌竟缓缓向前移动,如同巨大的火焰羽翼,将前面的老幼妇孺与后面跃跃欲试上前逮人的逆党隔绝开来。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有燃烧尸体的滋滋可怖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