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寂静无声,金针落地尚可闻。
“臣之妻妹顽劣,昨日与八殿下在御花园中多有不睦,若淑妃娘娘仍心有不甘,臣愿代其受责罚。”薛钰的声音平静。
他猜到了淑妃会闹,会在皇帝面前讨伐他,独独没猜到淑妃竟要云央嫁她那傻儿子,真是丧心病狂。
虽是意料之外,却并未乱了分寸。
“多有不睦?”皇帝有些纳闷,“朕听闻骥儿对她颇有好感,怎会不睦?”
“昨日在御花园,臣之妻妹未见过八殿下,误把八殿下当做那刺客或狂徒,误伤了殿下后受淑妃娘娘责罚,受了惊吓,今日仍未缓过来,恐无缘侍奉皇家。”薛钰俯身跪在大殿上,“臣愿代妻妹受罚,请淑妃娘娘发落。”
这一番话把昨日之情景说了个大概,皇帝本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但淑妃护犊子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八皇子是个什么痴傻模样谁人都知,再加上薛氏乃清流,皇帝自薛钰三元及第起,就看着他从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变得日渐沉稳,是往直臣纯臣的路子去培养的,怎能因为曲曲婚事就搞得君臣不睦?
皇帝知道其所言“刺客、狂徒”是给皇室留了面子。
罢了,也不能按头强娶不是?
皇帝虽然不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想到多半是自己那傻儿子强取豪夺,这年轻文臣昨日定是当众搏了淑妃的面子,现在也叫他下不来台,事关皇室尊严,不能不罚。
皇帝看了丹陛下跪着的青年。
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法子,他却选了毫无退路的这一种。
虽看似稳妥妥帖,面面俱到……
皇帝于香筒中升腾的袅袅青烟中眼睛眯起,这个年轻权臣明明沉稳了不少,何故又浮躁了起来?
“既如此,薛卿自行去慎刑司领十大板罢!”皇帝淡淡道。
薛钰去领了板子,回到薛府时本不想惊动太多人,但恰逢守门的是新来的小厮,一见他衣衫染血被人搀扶而来大惊失色,登时就把消息传了进去。
薛钰蹙了蹙眉,面露不悦,刚想责罚小厮多嘴,却见云央面色焦急地自不远处疾步而来。
青年薄唇勾起,在她迎上来的一瞬倒在了她怀中。
云央心中隐隐料到姐夫是被她连累至此。
淑妃到底是宫妃呀,八皇子即使是傻子,那也是皇帝的儿子,怎容她推到水里就推到水里,就这么算了的……
云央搀着薛钰,只见他后背本是朱红色的官服已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宽而平阔的后背上衣衫略褴褛,露出翻起的皮肉来,他高大的身形一晃,无力地靠在她肩头。
“姐夫……”云央吃力地扶住他,眼眶红了,“我对不住你,都怪我不好。”
“不怪你。”薛钰摇摇头,面容苍白,额头沁着细汗却难掩俊美,似是在极力忍痛,语气温和,“搀我回浮山阁罢。”
云央还是第一次进薛钰的卧房。
可以用古朴素雅来形容,黑与白,并无多的颜色,墙壁上悬挂着的枯山水图满是寂寥禅意,连屏风都是紫檀木暗竹纹,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沉静。
他的帐子是银鼠灰色的,银勾勾起帷幔,整齐地叠放在脚踏上。
云央心中升起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她还是第一次进除表兄表弟之外的男子的卧房呢。
府医来了还不够,薛老夫人请了上京中对于皮外伤很有心得的郎中过来,看过之后给开了方子和敷药。
“郎中所言定是把最坏的结果先说出来,祖母,莫担心啊。”薛锦扶着老夫人出去,“让大哥哥好生歇歇吧,大哥哥身子骨一向强健,不日定会恢复的。”
薛老夫人已了解了个事情的大概,在薛锦的搀扶下走出薛钰的房门,回眸看了一眼云央,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