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众怒难犯,我要是擅作主张收了,引起众将士愤怒,后果我可承担不起;要是不收,就一直挂在那里,你看这……”
韦见素摆摆手:“事情都过去了,要办的都办了,不要紧。”
韦谔问:“父亲的意思是可以收?”
韦见素想了一想,又改口道:“这个,你还是向陈将军请示一下吧,以防万一。”
韦谔应了一声,正好看见陈玄礼带了几个士兵巡视过来,在驿庭门前碰到内侍高力士和李辅国,三个人在那边说话,连忙过去。
陈玄礼听完韦谔请示,犹豫未答。一旁李辅国插嘴道:“杨昭误国殃民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就该将他曝尸三日,以平民愤众怒!”
高力士慢吞吞地说:“现在事情已经止息了,陛下忍痛割恩诀别贵妃,正是伤心欲绝,若叫他出门再看见这情状,陛下情何以堪?杨昭已被正法,就当为陛下着想,就此了结了吧。”
高力士说话的分量自然比李辅国重得多,李辅国不敢拂逆他,闭口不言。
陈玄礼道:“高将军言之有理,杨昭固然罪大恶极,但已被惩处正法,身后就别再为难了。就将他尸身收齐葬了吧,以示陛下恩德。”
韦谔得了允许,这才放心地将辕门上杨昭的首级取下来,寻着他被众将士乱刀屠割的尸身,合到一块入葬。
众人愤怒刀下无情,斩去首级不说,还将他尸身砍得七零八落,又与其他朝臣、韩国夫人等人的尸骸混在一处。韦谔翻寻了许久才将他拼凑整齐,只缺了一条右臂,吩咐下属继续去找。
韦谔正在忙碌,手下的李小四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韦二哥!不好了,我找着了……”
韦谔问:“找到了?又怎么不好了?”
李小四神情慌张,看看四周,把韦谔拉过来小声耳语:“韦二哥,不得了了,我刚刚在那一堆东西里发现……”他吞了口唾沫,终于还是没说出来,“你还是跟我过去看看吧……”
韦谔随他走到驿门外荷塘边堆放尸体的地方,迎面而来刺鼻的腥臭之气,让他不由皱眉掩鼻。
尸体已经清理掩埋了大半,剩下的支离破碎堆作一堆,引来无数蚊蝇,恶臭难闻。
李小四拿起一根木棍,拨开纠结成一团的杂物,理出一条断臂来。
那断臂叫人从肩膀处一刀砍下,衣袖都还保留着,染满污秽,但仍看得出是紫色的袍服。
韦谔道:“这正是右相的……”
李小四道:“看起来应该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可是……”他再拨开一点,露出断臂袍袖下的手,和手中紧握的物件。
那是一管碧玉雕琢的笛子,拇指粗细,被死者五指紧紧扣在掌中,指节处泛出青灰乌紫的颜色,显是生前极其用力,死后仍不放松,瘀血积于关节才呈现如此色状。
韦谔道:“右相如此珍爱这管玉笛,就陪他一起入葬吧。”
“可是这笛子……”李小四索性将笛子掩在尸堆下的那一端一齐拨了出来。
笛子的彼端,竟是握在另一只手中!
“菡玉!”韦谔大惊失色,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双手胡乱拂开她身上的尸堆杂物。
菡玉背心里几支利箭透胸而过,身上也布满刀伤,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面前那管玉笛。若不是眼睫微微颤动,真要让人以为是死不瞑目。
韦谔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李小四阻拦道:“韦二哥,吉少尹可是右相的亲信,若是让人发现他还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