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贞细细思索摘星所言,是啊,若三哥都愿意拿自己一条命来救他了,当年又怎么可能不救大哥,独自苟活?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父皇?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哥他、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朱友贞急于知道答案。
梁帝不发一语,良久,才长叹一声,‘朕本想继续瞒着你,但眼见你与友文嫌隙越深,或许,也该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父皇!’朱友文神色不忍,真相太过残酷,他怕朱友贞承受不起!
梁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后,缓缓叙述当年真相:‘邠州一战,你大哥本可大获全胜,却因副将叛变,身陷危机,你又不知轻重,擅自离开京城,当时是友文自愿留下牺牲断后,希望不至全军覆没,但残军行至仙索桥时,追兵已至,你大哥殿后,却在友文带领残军陆续过桥后,砍断桥边巨树,放火烧树,断了所有人的后路。’
朱友文忆及当时场景,依旧悲愤难忍。仙索桥所在峡谷,深不见底,此桥一断,即使是神仙也没奈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送死!
当日过桥前,朱友裕像是交代后事般,将从不离身的龙舌剑交给了他,道:‘大哥知你素来喜欢此剑,如今给了你,就当是大哥与你一同杀敌!愿你从此好好保卫大梁与朱家!’
仙索桥断,大树被焚,朱友文隔着火海,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又一群追兵涌上,朱友裕虽浴血奋战,终究寡不敌众,身上很快负伤累累。
朱友裕好不容易杀退一小股追兵,见他还不走,喊道:‘三弟,大哥有件事瞒着你,我被叛将所害,早已身中剧毒,活不了了。若要回头找解药,便无人援救四弟,反正大哥这条命早晚都是阎王的了,你快去救四弟!’
朱友文无论如何都不愿抛下大哥离去,但桥已断,他无计可施,身后将士纷纷上前劝他快走,他却动也不动,只是睁着血红的一双眼,看着朱友裕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他们,在追兵围攻下渐渐不支……
‘三殿下!难道您要让大殿下的牺牲白费吗?咱们、咱们还得营救四殿下啊!另一股追兵就要杀到了!’渤军中忽有人道。
朱友文只好咬牙,转头率领残余将士前往营救什么都不知道的朱友贞,他们在半途便遇见追兵,激战过后,沙场上布满尸首,不分敌我,唯有朱友文一人勉强站立,他手握两把断剑,正是龙舌、牙獠,两剑因砍杀过度而断,剑下亡魂无数。
事过境迁,如今回想当时大哥牺牲之惨烈,朱友文仍不禁虎目含泪,双手紧握成拳,怪自己无能救回朱友裕。
朱友贞直到此刻才知,大哥当初宁愿选择牺牲自己性命断后,也不愿回头去找解药,居然是为了让朱友文能赶来救他,他懊悔不已,痛哭失声。
大哥竟等于是他间接害死的啊!他为何那么不知天高地厚,跑去前线,把自己送入险境不说,还连累了大哥一条命!
梁帝见小儿子咬着下唇,悲恸难忍,伸手想去拍拍他的肩膀,朱友贞却用力拨开,再也无法承受心里头巨大的压力与悲痛,哭着奔出了大厅。
摘星见朱友贞大受打击,竟悲伤至此,很是自责,想追出去安慰,朱友文却望着她摇摇头,‘该去的是我。’
朱友文大步追了出去,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状似沈静的目光底下,波涛汹涌,千种百种情绪翻腾,是喜是悲,是怨是爱,更多的,是不舍与不解。
她安排的这场戏结束了,那他呢?
朱友文,或该说是狼仔,他究竟想继续演戏到何时?
*
朱友贞长跪太庙,深自反省,原来大哥是为了莽撞的他,才牺牲了自己活命的机会,他却一直误会三哥……
后方传来脚步声,接着一套伤痕累累的战甲出现在他眼前。
朱友贞抬起头,哭红的双眼望着手持战甲的朱友文,问:‘三哥,当年对我隐瞒真相,是你还是父皇的意思?’
‘你当时年纪尚小,若知道了真相,必会自责消沈,是父皇不忍。’朱友文道。
所以父皇宁可让他三哥背上冷血负义的罪名,也不愿让他知道真相?而这两年多以来,朱友文也不曾试图解释,只是不断容忍他的敌视,朱友文自责愧疚,眼泪又要落下。
‘这套战甲,大哥说过,是要留给你的。’朱友文将战甲交到朱友贞手上。‘大哥死前将龙舌剑给了我,要我为朱家打天下。而这套战甲,大哥说,等你长大,自会明白他的意思。’
那战甲在朱友贞手上显得异常沉重,他顿觉自己实在不能再让大哥、三哥操心了。是从这一刻,朱友贞真正长大了。
他将战甲放下,慎重地对其磕了三个头,心中暗暗起誓:大哥,我定会珍惜你留下的这套战甲,与三哥一同守护朱家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