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突承璀对李忠言道:“行了,想看的都让你看了。现在该说了吧。”
李忠言不慌不忙地说:“不忙。我们这就回丰陵吗?”
“你还想去哪儿?”
“中间能不能在东宫停一下?我想最后再去看一眼。”
吐突承璀沉吟:“倒是顺路。不过……”终是面色一寒,“我看还是算了吧。天这么黑,就算到了东宫外头,也看不见什么的。”
他示意军卒,将一辆马车赶过来。
“该上路了。你我一起,咱们边走边说?”
“好啊。”李忠言微笑,“到丰陵时天就大亮了。”
车轮“咕噜噜”地转起来。皇宫中的甬道修得比任何地方都平坦,马车行进得格外平稳。李忠言掀起车帘向后望去,皎洁的月光下,那座孤零零的祭天台通体雪白,仿佛玉石雕琢而成。在它最初建成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它将成为一座牢房。更没有人会想到,有朝一日它会收藏起一切秘密的根源。
“别看啦。”吐突承璀说,“马上就进夹道了。”
李忠言放下车帘。
贴着皇宫外墙修筑的夹道,以太极宫的西端为起点,一路向东,沿大明宫的南侧直抵长安城的东墙,再从那里向南经过兴庆宫,然后跨越整个长安城,一直抵达最南端的芙蓉园。穿过芙蓉园,就是乐游原了。
李忠言神往地想,从乐游原下经过时,但愿能够听到青龙寺的钟声。如此,他这一趟也就圆满了;他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车帘外突然变亮了,随着马车行进渐渐暗下去,然后又亮起来,周而往复。李忠言对此再熟悉不过——夹道两侧的砖墙上每隔一丈,便有一盏长明灯,不分白天黑夜地点着。所以夜间在夹道中行进时,就有这种时明时暗的效果。
吐突承璀坐在对面盯着他:“说吧。”
“我就是辛公平。”
“你?”吐突承璀并不显得惊讶。
“是我。《辛公平上仙》这整件事都是我干的。”
“就你一个人吗?”吐突承璀夸张地扬起眉毛,“不可能吧。”
“倒是还有一位帮着联络。”
“是谁?”
李忠言问:“你还记得李谅吗?”
“李谅?是不是那个彭州县令李谅?”吐突承璀的脸色一变,“他不是在罗……哦,在永贞元年的谋反案中被处死了吗?”
李忠言道:“他有个兄弟还活着,后来设法找到了我,说是想为兄长报仇。我便让他帮我实施辛公平之计。我告诉他,当年武元衡任御史中丞时,李谅的罪名就是武元衡拍板定案的,所以报仇应该针对武家。”
吐突承璀惊叹:“你好……歹毒啊。”
李忠言一笑:“怎么?难道你希望我说出陷害罗令则和李谅的真正元凶?”
吐突承璀阴沉着脸不吭声了。
少顷,李忠言道:“总之,他一口就答应了。”
“他是自己去丰陵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