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崔淼是皇家的人?”韩湘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这一次,裴度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韩湘呆坐着,再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世代侍奉宫廷的神医世家,为何在最后一名女传人时,打破了不参与宫廷斗争的祖训?王良娣为何要帮助一个受命毒杀自己丈夫的女子逃跑?又为何在很多年后,同样放走了她的儿子?药兰怎么会珠胎暗结,又为何在穷乡僻壤生产?她的方书最后一页上,怎么会记下与皇家有密切渊源的贾昌的名字?她为什么至死不肯透露儿子的身世,却要给他起一个带“水”的名字?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皇帝为什么非要将崔淼置于死地?
韩湘只能想到一个答案:崔淼的父亲就是那个与先皇斗了一辈子,却最终落败的人——舒王李谊!
不知过了多久,韩湘才勉强从真相的惊涛骇浪中挣脱出来,喃喃地问:“裴相公,崔淼他……还在这里吗?”
裴度苦涩一笑:“就在那次谈话后不久,崔淼便离开了。一年多来,我一直在设法寻找他,然而至今音讯皆无。”
“您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了?”
“当然没有。”裴度嗔道,“我还没有老糊涂。”他叹了口气,“我只能把圣旨上的那套说辞,对他讲了一遍。”
“他相信吗?”韩湘心道,以崔淼的聪明,怎会轻易接受那么拙劣的解释?
“他没有明确表示信或者不信,只是在我提到他留在宋清药铺里的方子时,才坚称说:此方绝非什么无色无嗅的毒药,而是一种可以使人丧失神志,任由他人摆布的熏香。他将熏香的配方留给宋清掌柜,只是想以此难得的奇方作为酬答,感谢宋清掌柜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不料反而给掌柜的引来祸端,所以深感懊恼。”顿了顿,裴度又苦笑着说,“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所谓身世毫不在意。他真正在乎的是——”
“静娘。”韩湘脱口而出。
“是的。他只想知道玄静的下落。”
“您是怎么对他说的?”
“我不忍骗他,便如实告诉他说,圣上命玄静入宫修道去了。我这样说,也是为了打消他的其他念头。”裴度叹道,“崔淼对玄静固然是一片赤诚,但他毕竟还有理智,应当明白宫禁意味着什么。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当初能入得兴庆宫见到王皇太后,已纯属侥幸,仍然凶险异常。同样的事情,他不可能再做一遍。所以对玄静,他只能死了这条心。”
韩湘黯然地说:“您就是想让他死心。”
“可是,看来我还是失败了。那次谈话之后,崔淼颇安静了一段时间,似乎在静心考虑将来。然而就在某一天的清晨,仆人突然来报说,崔淼不见了。原来他的安静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迷惑我,诱我放松警惕。其实,他一直都在研究出逃的办法,最后终于成功遁走了。”
“也许他是想通了,从此隐匿江湖,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裴度看着韩湘:“你觉得呢?”
韩湘无言以对。
是啊,崔淼绝对不会放弃的。谈到执着,他和裴玄静犹如一对双生子。
崔淼必然又重回了亡命徒的生涯。只是这一次,他将如何突破森森宫禁,去拯救心爱的人呢?<p>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