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静娘,你怎么生气啦!”韩湘在门外叫。
崔淼示意他闪开,自己贴在门上轻轻地唤:“静娘,你不是盼着我来吗?怎么我来了,你倒避而不见?”
裴玄静气不打一处来:“谁说我盼着你来?”
“哦?那我走啦?”
裴玄静不理。
“唉,韩湘出这个馊点子的时候,我料到静娘不会上当,所以才答应依计而行,本来是想看他的笑话,谁知道你竟然这么容易就被骗了……”
裴玄静还是不说话。
“静娘,其实我早就想来向你致歉,又怕你不愿意见我……”顿了顿,崔淼道,“那天在大理寺,是我错怪你了。多亏有你帮忙,我才能把秋娘安置妥当。请静娘开门,让我代苦命的杜秋娘向你作个揖,道个谢吧。”
裴玄静将背靠在门上。老天在上,她曾多么努力,企图让崔淼离开是非漩涡的中央。这种努力早在洛阳、在会稽就已经开始了。正因为她了解崔淼,了解他的才智、野心与胆魄,她才一遍遍地将自己挡在他与皇权之间。在裴玄静看来,即使大唐已褪尽盛世荣光,现在的皇帝也非昔日的“天可汗”,但大唐毕竟是大唐,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大唐只是有些黯然,有些衰弱,但绝非不堪一击。皇权,绝不是区区的野心家可以去挑战的。就连崔淼自己也承认是在“飞蛾扑火”,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呢?
她的一番苦心,他终于肯认可了吗?
裴玄静打开门,崔淼就在门前深躬到地。
他说:“都是我的错。在下给炼师赔礼了。”
待他直起身来,裴玄静才道:“崔郎不必赔礼,也不必道谢。只需老实回答我,你究竟有罪否?”
“这个……不打紧吧。反正不管怎样,静娘都会为我说话,哪怕上达天听,也依旧站在我这边。”
所以这就是他的目的——试出她的真心。裴玄静忽然意识到,也许崔淼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和傲慢。至少在她面前,他还有许多的犹疑和彷徨。
于是她说:“不要管我怎么想,我想从崔郎的口中听到真相。”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这就是他的回答。
裴玄静垂下眼帘,复又抬起:“我相信你。”
崔淼笑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如释重负,她又何尝不是呢?裴玄静突然冲动起来,脱口而出:“崔郎,你走吧。”
“走?”
“离开长安。”
“这话你说过好多遍了。”
“这次不一样……我、我也走。”
“你……你随我一起走?”
裴玄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