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则被那老农拉着千恩万谢。
小九注意到,父皇的脸色并未因此好转,反而更加深沉。
他低声对身旁的宰相崔琰道:“崔相,你看这云州粮市,倒是热闹得很啊。”
崔琰面色如常,微微躬身:“陛下圣明,商贾逐利,些许纷争在所难免。云州知府治理有方,大局想必无碍。”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了商人的本性,又维护了地方官。
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要穿透这繁华的街市,看清其下隐藏的真相。
接下来的半日,暗探回报的消息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轮廓。
云州乃至周边几个州府的粮价,近一个月来都在“丰裕”号等几家大粮行的默契操控下稳步上涨,理由五花八门,从漕运不畅到备战储粮。
同时,这几家大粮行开始不同程度地拒收旧钱,或是极力压低旧钱兑换银两的比率,导致底层百姓和商户怨声载道,却又求助无门。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这几家大型粮行背后,似乎都能隐约看到某些熟悉的身影——与京城某些世家大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旁支、门人。
傍晚回到行辕,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几位绝对心腹重臣。
“好一个治理有方!好一个大局无碍!”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朕还在,他们的手就敢伸得如此长!操控粮价,拒收旧钱,这是想干什么?
掏空百姓的钱袋子,制造民怨,给朕一个下马威吗?还是想借此敛财,以备不时之需?”
一位心腹大臣凝重道:“陛下,此事绝非偶然。选择在您南巡途中发难,其心可诛。
他们这是算准了您不愿在此时此地掀起大波澜,影响大局和稳定。”
另一人道:“粮价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强行打压,恐引发市场恐慌;若放任不管,民怨积累,后果不堪设想。
且他们打着备战、储粮的旗号,一时竟让人抓不到切实的把柄。”
皇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们想玩,朕就陪他们玩玩。既然他们喜欢用商业的手段,那朕就用商业的手段回敬。”
他迅速下达了几条密令:
一、立刻从周边未受影响的州府,紧急调拨一批官粮,以“平粜”为名,投入云州市场,稳定粮价,但规模要控制,不宜打草惊蛇。
二、命皇商暗中出面,高价收购市面上被压价的旧钱,维持旧钱流通。
三、严查丰裕等粮行的账目和漕运记录,寻找突破口。
命令被迅速而隐秘地执行下去。
小九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些表面上恭敬顺从的官员和世家,背地里竟可以施展出如此多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