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绯樱点头:“龙爷先去忙吧。”
那位名为彩桃的少女迎了出来:“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彩桃进入竹楼,到了位于最东边的厢房,彩桃奉上茶点,轻笑道:“两位请先休息,我们族长正在和来自泸江的大商人会谈,约莫还要小半时辰哩。”
少女声音柔嫩,态度友善,与方才在江上乌夷族人对外来人满是敌意的态度并不相同。虽说两人身处敌境,也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这里约莫是主人的起居室,一进屋,两人就闻到一阵苦味。
李璧月眼尖,一眼就看到屋角一侧有一个专用于煎药的炉子,眼下虽熄了火,但炉子上的药盅还冒着热气。想必主人常在此熬药,时间久了,沁得满屋都是清苦的药味。
第124章壁画
李璧月打量屋内,发现与中原之地的陈设也差不多。西北方向摆放着一个书柜,书柜中摆放着《论语》《孟子》《诗经》等儒家经义,靠南窗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摊开着一本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金刚经》,主人显然时常翻阅,书角处已经有些磨毛破损。
佛经旁,有一张宣纸,上面簪花小楷,墨迹未干,现在就在不久之前,此间主人还在临摹这卷经义。
李璧月心中有些异样。来这里的路上,她听到春来客栈掌柜言及乌夷族以活人祭祀,还时常到泸江地界劫掠生事,以为乌夷族人是野蛮未开化的部族。方才江上,又见乌夷族以武力劫持船只,人人凶神恶煞,已先入为主认为乌夷族长必是野蛮凶恶,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抄写佛经。
彩桃见她看着书桌出神,“呀”了一声,将经文收起来,道:“这经书是我家公子刚才抄录的,只因刚才来了远客,还没来得及收拾,让贵客见怪了。”
李璧月道:“你家公子是?”
彩桃道:“也就是我们乌夷族的族长啦。我是他的侍女,所以一直都称呼他为公子。”
李璧月微微一愣,“公子”这称呼也与中原人差别不大。
这时,屋外传来另外一道更稳重些的女声:“彩桃,不用和客人说那么多。公子唤你给客人奉茶——”
彩桃应了一声:“彩苹姐,我马上就来。”她低了低声音,向李璧月两人道:“彩苹姐总是不喜欢我和客人聊天,嫌我话多……你们在这里先休息,若有事喊一声,我就来……”
彩桃离开之后,唐绯樱道:“小和尚从泸江传来的信中说乌夷族有叛乱的苗头,这会乌夷族的族长却在会见来自泸江的远客,我觉得这事有些反常,我悄悄摸过去看看——”
她走到窗户跟前,轻轻拉开闸闩,就要跳窗户,李璧月阻止道:“绯樱,我们对此地人生地不熟。如果不小心被发现了,恐怕不好收场。”
唐绯樱自信一笑,“姐姐你就放一万个心,我在东瀛的时候学过他们的忍术,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行迹,保管他们发现不了。”
她翻出竹窗,影子消失在芜廊之间。
唐绯樱施展忍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竹楼之外。听到二楼的某处传来说话声,她如同壁虎一样攀在墙壁上,将自己隐藏起来,去看屋内的情景。
屋内主座上,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男子容貌清雅,着一身浅蓝色衣袍,肤色苍白,仿若山巅皑雪。双目如一汪月泉,宝蓝色串珠制成的发冠缀到前额,在额心垂下月牙形的蓝宝石,充满了异族风情。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眼深邃明亮,剔透得仿佛可以透彻人心。
唐绯樱心中轻轻噫叹了一声,颇有些心猿意马。她情史丰富,海陵林允以及太原王琼英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都不及眼前这位乌夷族的男子气质独特。
只是这位美男子似乎有不良之症,彩桃端着两盏热茶扑帘而入,带入堂外的冷风,他登时经受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彩桃连忙放下茶水,轻轻顺着他的背,道:“哎哟,公子……你怎么又咳嗽了……完了完了,一会彩苹姐姐又得骂我。这倒事小,若是叫大祭司知道,定会说我们没有照顾好公子。唉,大冷天的,公子非要到这明月湾来,这要是生病了可怎生了得……”
她不顾有客人在场,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男子止了咳,轻轻摆摆手:“彩桃,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彩桃“哦”了一声,退出门外。这次她小心多了,连门都只敢开一条缝隙,生怕冷风再次惊扰到主座上那弱不禁风的男子。
彩桃离开之后,男子好一会才止了咳,看向对面客座,一开口,声音清悦低柔:“劳驾祁大掌柜亲至,可惜陆少霖身体欠佳,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着宽袍广带的老者,老者鼻直口方,山根高,一举一动儒雅有礼,他拱了拱手,道:“陆族长既然身体抱恙,老朽亲自到那溪拜会便是。劳驾陆族长抱病到明月湾亲迎,祁某心中不安。”
陆少霖微微欠身:“祭火节将近,祁掌柜愿意在这个时候到乌夷族来商谈议和之事,陆少霖当然应该亲到明月湾相迎。而且比起那溪,明月湾要清净得多。至于我的身体,一年之中,总有几个月是这样,祁掌柜不必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