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钺侧目,肩侧的雪遮住了氅衣鹤纹。他的情绪悉数收敛,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俊冷的面容散去阴郁,恭敬地向薛熠行礼。
“见过圣上。”
“今日我路过此地,才想起未为你封宫,”薛熠眉眼转向他,“听闻你前日在殿前晕倒……不过是跪了,跪了几个时辰来着?”
身旁侍卫回答道:“圣上,整四个时辰。”
“谢圣上体恤。昨日雪地之中……我在四个时辰里反省思过,字如何才能写好、何处应断锋、何处应藏芒,亏得圣上指点,如今已开悟。”慕容钺说道,他的语气之中,听不出来丝毫不忿。
仿若前一天发生的事轻飘飘地便放下了。
“避锋敛芒?”薛熠轻轻提起这四个字,像是在询问,又像是随意念出来。
“是。我以圣恩得以存活,自是感激不尽。若有锋有芒,兴许会招惹圣上不喜,枉顾圣上网开一面。”慕容钺说道。
他抬眸间眉眼黑白分明,想起阴沟里的老鼠如何存活,他得以效仿那副蠢态。
“……”薛熠微微眯眼,盯着他肩侧鹤氅看了片刻道,“如今你在宫中仍是皇子,朕也在思索,与你之间应如何相对。”
按照辈分,薛熠是他表兄,薛熠出身谢王府,谢王曾立下赫赫战功,先帝特封异姓王。后来谢王夫妇早逝,薛熠由陆宰相收留。
“朕不能许你燕云十六州,却也不忍你尸骨无存,这可如何是好。”薛熠佯装为难地叹了口气。
空气中安静下来,后唐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认契丹皇帝为父。薛熠提起此典故,意欲何为。
慕容钺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他眉心之中阴戾一晃而过。他想起父兄临死之前的叮嘱,在心里默念数遍。
一字一句如刀子在他心中反复横刻。
且忍天命不允不能之难,方能在死局之中得生。
雪花散在他衣袍,无声的屈辱压在他背脊上,轻轻一折便弯了下去。
他单膝跪地,内心万千怒火化为人前笑意,唇畔弯起,仿若得了天大的赏赐。
“……儿臣见过父王。父王赦免之恩,儿臣永生难忘。日后必定谨听圣言,不负父王圣恩浩典。”
“起来吧,”薛熠含笑,临走之前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这衣裳于你并不合身……明日朕让人送新的过来。”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