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它的设计师、保育员、训导专家与审判官。
她是它的母亲。
它的生命,在它还不可称之为生命之初,就已经被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有特性被刻录在基因序列中,所有成长为人所操控,所有生长条件经过精密测定。
她们意图将它导向需求明确的功能结果,它为人类设定的用途而生,它不该有异议。
只是,生命到底是不受控的奇迹。
是的,奇迹。
谢梳愿意用这个词形容它。
她深深凝视着它,指尖无意识在冰凉的无机质表面描绘,描绘它触角每一次辗动,描绘它腹节规律的起伏,感知它的尖啸、颤抖、愤怒、或哀求。
像观赏一件封印在玻璃框后的伟大艺术品。
网兜挂在了围笼顶上,缨虫一阵努力,从里面钻出,爬了过来。
它闪动的大红脑壳像翩翩的蝶翼飘落。
玻璃太光滑,它只能用后半部利爪勾牢上方网络,奋力倒悬着,隔着厚厚的障壁,将一枚跗爪放进了她掌心——那枚爪子快比谢梳手掌还宽。
上一刻还冲她挥动毒颚的生物,这会儿又识趣地讨好,试图博取她怜惜。
它听懂了,服软了。
就像一个小女孩用力攥住她的衣角,哀哀祈求妈妈不要把“她”丢掉。
同节,另一只跗爪在玻璃背面轻敲着,发出只有她能解读的信息。
——妈妈,不要杀死我。
它的语库里没有母亲对应的意象,不过艺术加工一下,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谢梳的神情更加柔软了,注视它的目光称得上温情似水。
它这样美丽,鲜活,是充盈着自由意志的个体,真实存在着,而非一段仅存在于超级计算机里的代码。
可现在,她们要毁灭这样鲜丽的它。
这真是件憾事。
遗憾仅仅持续了两三秒钟。
然后,她放下手,又一脸懒懒的被吸干了精气似的模样,对助手说:“小桃,八点之后再叫我。”
她转身,只想去补个觉,不再理会身后不断敲打的动静。
这一幕多么相似。
安保队围拢,准备把缨虫带走了。
可这次,谢梳没能顺利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