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平生调到省城派出所干了几年以后,就调到了市局,市局刑侦支队,刑侦支队队长,后来再去到省厅……一步步,很顺遂的,越走越高。
明面上确实看不出什么,但是任平生时来运转的起点,就是在处理完婚礼案之后。
李珩不记得任平生有背景,师父跟他说过,自己也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靠着自己走到今天的。
“……”李珩忽然一阵心悸,差点站不稳脚下的地面,过往的一切在他眼前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钱跟权有时候是难以分开的。”顾总仍然用枪指着任平生的脑袋,心平气和的对李珩道:“我其实挺后悔当时帮老温擦这个屁股,现在弄的我自己一身腥,以后下去也无颜面见祖辈了。”
顾总这话说的没错,老温,韩家几个中年人,还有他,他们这一圈里的人,顾总不是最有钱的,也不是最左右逢源的,但却没人敢不拿他当回事。
甚至来说他是地位最高的一位。
顾总本人没什么野心,他能有这么大话语权,全靠老一辈的荫蔽。
调任一个小小的民警不算难事。
“其实我这人这辈子很清白。”顾总长叹一声道:“本本分分呆在自己的岗位上,什么都没有干,也没给我们家那位老爷子丢脸。”
“唯一不清白的就是年轻的时候乱讲义气,帮了老温一把,用了一些手段买通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办案民警,让他不要乱说话,才让老温得以把杀害新婚妻子的这事平息下去。”
“我也挺后悔,对我来说有时候名声比钱权都重要,任警官会喘一天气,我这就担心一天,纸早晚包不住火。”顾总说话间仿佛打着太极,看似不紧不慢,实则步步紧逼。
任平生痛苦的闭上眼睛,没往李珩那边瞥一眼。
李珩难以置信的看向他,艰难的喊了一声:“……师父?”
任平生静默了很久,仿佛对他来说,眼前的枪口都比李珩震惊失望的眼神更好面对一点。
“师父。”李珩又喊了一声,这回几乎是恳求了:“您说句话,我不相信。”
“对不住。”任平生抬起头,叹息似的道。
李珩浑身如遭重击,瞬间被梁薄舟扶着跌坐到地上。
“我把李志斌带回局里,做完笔录,发现他有精神失常倾向,就让同事把他送去医院做检查,我自己又回婚礼现场调查。”
“我去的很突然,他们那时候还没把新娘尸体收拾的太干净,我发现端倪了……”
“但是我没能抵挡住诱惑,我选择了帮他们隐瞒,并且在后续的调查工作中有意避开相关可能查到的部分。”
任平生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对你这么好了吗?”
李珩张着口说不出来话,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冰凉的眼泪已经淌满了脸颊。
“我问心有愧了二十多年,答应你妈妈来自建房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会被清算的准备了,就算我能从这个地方活着出去,也会被处理的。”任平生短促的笑了一下。
“一个错误需要无数个错误去填补,从我最开始犯错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跟当初加入警察队伍时的初心背道而驰了,师父老了,背不动这些了。”任平生苍白的对他叙述着:“我走的越高,帮这些人办的事情也就越多,无数个像你姨妈这样的人日日夜夜的缠着我,找我讨说法,诉冤屈。”
“你也不用太过愧疚,这些年对你的照顾,就当是我赎罪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任平生身形一挺,大步上前,一把攥住顾总握枪的那只手,逼着他指关节用力下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李珩肝胆俱裂,一声嘶吼扑上前去,然而为时已晚,任平生动作利索,且对枪械的熟悉程度远高于顾总,当即脑壳就被打碎了,白花花的脑浆和血水从他稀碎的天灵盖处汩汩涌出。
整张脸都血肉模糊,看不清五官。
尚存温热的身体缓缓在李珩怀里倒下去,最终“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巨大的悲痛席卷了他,李珩抱着师父的尸体哭的浑身颤抖,泪水汹涌,仿佛无数刮刀生生割在他的五脏六腑,绞痛的让他发不出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