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之下,玉姜翻动着竹简古籍,空闲的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替云述拂去了一瓣桃花。
罗时微人还没走过来,声音便遥遥地传来了:“阿姜,你怎么又把他扛出来了?”
玉姜道:“今日天气好,晒一晒,总好过一直睡在房中吧。”
云述就枕在她的膝上,墨色的长发铺散开来,瞧着气色的确好转,没有了之前的苍白。竹简的阴影就投在他的眉间之间,不偏不倚挡下最烈的阳光。
玉姜又翻一卷,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圆月台了?华云宗中不忙了吗?”
罗时微将一封信丢进她怀中,道:“你师妹让我来的。你避不见客,倒是折腾我日日来替你们传话。如今真相大白,仙门对问水城的态度不复曾经严苛,许映清的意思是,元初仙祖抱恙,云述久病不醒,希望你能回浮月山主持大局……”
玉姜的视线微微凝滞,片刻后恢复如常,继续看着古卷之上晦涩的文字,道:“不去。”
罗时微不明白。
她干脆也坐下来,问:“为何不去?还是因为当年……”
“不是。”玉姜放下书卷,懒懒笑了一声,“我久不在仙门,与浮月山的干系更是断绝了数十年。如今门中弟子我都不认识几个了,我回去算是怎么回事。更何况……许多事,都难以恢复如初了。过去便是过去了,记恨与追忆都毫无用处。”
玉姜继续说:“我知道映清的意思,她是想通过我回浮月山这件事,彻底消弭仙门对我的成见和误解。可我不需要。曾经不需要,如今便更不需要了。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闲散,自在,能全然掌控自己。
这是年少的玉仙师所难以做到的。
她不需要谁的认可了。
罗时微笑说:“也好。不过,我觉得,你是更放心不下问水城吧?”
提起这个,玉姜不由得冷笑,道:“很难放心得下吧?某位林公子,自从恢复了仙法,心情格外好,整日吃喝玩乐,宿醉睡到现在!问水城若是留给他,那可真是完了。”
某位刚睡醒的林公子冲着阳光打了个喷嚏,喃喃道:“好像谁骂我。”
*
春日午后自云层洒下的光芒落在平静的水面,漾起一层粼粼波光。
她看厌了书卷,干脆在桃枝之下闭眼小憩。
忽而,她握着的那只手轻轻动了动。
她的心在这刹那跃动。
困意顷刻之间消散,她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枕在她膝上的这人。
云述的呼吸依旧平稳。
只不过,他的指节却无意识地勾上了她的手。
“云述……”
她头一次因紧张而嗓音微哑。
玉姜贴着他的耳又唤:“云述,你醒了对不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仿佛方才的动作只是玉姜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