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谒一下子明白过来,愕然道:“难道你是想?”
贺之砚目光陡然锐利:“是,但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办到。”
“可是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卞谒缓缓直起身,担忧地看着贺之砚,“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们也难救你。”
贺之砚却似毫不在意,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他知道阿离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护住贺父的平安。
哪怕是用他的命。
更何况,这是他带来的恶果,应当由他去结束。
卞谒看着贺之砚面上眷恋又自嘲的神情,想到他过去总是一言不发,孤僻冷寂,唯有谈到贺伯父和贺姑娘时,才有点鲜活的人气。
他拍了拍贺之砚的肩膀:“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顾虑那么多,镖局的兄弟们都会全力相助!”
贺之砚浓墨般的双眸颤动几分,后退两步,朝卞谒郑重一揖:“此番仗义相助,之砚铭记五内,将来必当回报!”
卞谒连忙扶住他的手:“你我是平辈的朋友,何须行此大礼?”
贺之砚又道:“此事危险重重,若是不慎暴露身份,只怕会为镖局招来祸患。”
卞谒却冷笑一声,眼中升起嘲讽:“先不说我卞氏镖局不是无名之辈,如今朝廷连自己都管不好,更何况我们这样的江湖人,我们往市井街巷里一钻,就如泥牛入海,他们翻出天也寻不到我们的踪迹。”
说罢,他一把揽住贺之砚的肩,朗声笑道:“既然说是兄弟,就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等这事结束,你还欠兄弟们一顿酒,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
因尚有事务要处理,卞谒与贺之砚商讨了片刻就先行离开,贺之砚独自一人在房中坐了许久,才起身下楼。
他将喝空的酒坛扔给柜台后的伙计,重新戴上兜帽隐入黑暗中。
夜已很深了,周遭一片死寂,只有杂草被野风拂过的簌簌声。
喝了酒的贺之砚神色依旧,只是双眸比平日朦胧几分,酒气蒸腾,他又想起过去的事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开始杀人的,自他有记忆起,学得最好的事就是如何干净利落地结束别人的性命。
他的手放到腰间的玄剑上,手指从剑柄上拂过,每次刀刃入肉的震颤都刻在他的骨髓里。
他杀过许多人,在那之前他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和过去,每次拔剑,这些人都会露出或求饶,或咒骂,或绝望的神情,可这丝毫都不会延缓他出剑的动作。
数年间,他机械着执行阁主交办的任务,什么都影响不了他,那双藏在斗篷下的黑眸总是冷静而麻木的。
二百七十四。
二百七十四次任务。
贺之砚以为这浑浑噩噩的几年,他的记忆早已模糊,却原来,每一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张张濒死前的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嗜血成性,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