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砚的肩膀很是宽阔,常年习武让他的身姿挺拔有力,阿离趴在他背上丝毫感受不到晃动,伤口没那么疼了,心神也逐渐放松下来。
身边的景色不断倒退,阿离看向头顶的夜空,不由想起了四年前怀江谷的那个夜晚。
她采药时不慎迷了路,为躲避山中的野兽还崴伤了脚,是兄长不顾身上的伤,找遍整个山谷将她寻了回来,也如今夜一般背着她走了很远很远的山路。
那时候兄长刚刚从重伤中苏醒,身子虚弱,可阿离匐在他背上却觉得无比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阿离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可现在她却很害怕,害怕兄长这样冷淡的态度,害怕兄长也会如娘亲那样离她远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脸贴在贺之砚的背上,眼泪悄然滑落。
贺之砚的身体有一瞬的紧绷。
阿离向来对旁人的情绪变化敏感,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疏离,她默默收回了手臂,只敢轻伏在他肩上,嗫嚅道:“兄长,对不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自去岁起,贺之砚好似在不动声色地拉开与贺家人的距离,对她避而远之,对贺父恭敬生分,就像五年前刚来到贺家时那样。
贺离其实一直都知道,兄长心中并未真正将她和父亲当做家人,他没有从前的记忆,对所有人都下意识防备着。
可五年过去,她能感受到兄长的变化。
他虽依旧冷言冷语,却会在地痞大闹药铺时,挡在被吓哭的她身前,会为她教训那些说她克死娘,将来也会克死爹的人,还会伴她上山采药,读书习字,陪她度过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对上贺之砚如看陌路人的眼神,贺离只能胆怯地站在原地。
不敢问,也不敢闹。
贺之砚蓦地停下。
林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瞬间凝结,连风声都渐消,令人感到窒息。
阿离莫名觉得,他在生气。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必如此。”贺之砚的声音淡淡传来,和过去一年没有分别。
阿离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阿离感到自己被放到了床上,她将泪湿的脸埋进柔软的被褥中,隔绝了身后人的视线。
室内静默了几瞬,随后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阿离深吸了口气,在黑暗中翻身下床,摸索着走到窗边。
皓月当空,落了一室清辉,阿离展开紧握着的左手,素白的手掌间尽是鲜红的血迹,红白分明,格外刺眼。
是贺之砚的血。
方才在贺之砚背上时,她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只是贺离的眼睛有弱症,加之贺之砚一身玄衣,她当下才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