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贺之砚却无心观赏。
从踏进丞相府开始,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看着府中的各处景致,脑中竟然能描绘出整个府邸的详细分布,知晓何处屋舍是何人所居,何处最便于隐蔽。
贺之砚收回远眺的目光,心中戾气横生,不安的情绪如海潮翻涌。
这个地方他来过。
可从前的记忆在脑中是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忽而,前方拐角出现了一个青衣小厮,他抱着两坛子酒快步走着,也不看路,一不留神撞上了贺之砚。
眼看着怀中的酒坛要摔个稀碎,贺之砚指尖微动,两只晃个不停的酒坛都稳稳落在了他手上。
“多、多谢公子!”那小厮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手忙脚乱地将酒坛接过来。
见贺之砚已抬脚离开,纠结一番,又喊住他:“这位公子!”
“奴才方才从园中过来,听内院的姐姐们说,开席后有一家的小姐一直未到,她们正找呢,”小厮将酒坛又往上抱了抱,“奴才正要去前院禀报,不知公子可认得这家小姐,听说是姓贺?”
说完,小厮心中也打鼓,张管事叫自己赶紧将酒送去他在外府的院子,而内院这事照例得禀报孙管家,若朝中贵女在府里出了事,又因着自己传话误了,自己这条小命难保。
可张管事和孙管家这两人素来不对付,张管事是万万不会帮他传话,也必不会担这个责,自己两头都得罪不起。
小厮紧张地望着不远处贺之砚的背影,想到他方才帮过自己,这才敢开这个口。
听到这话,贺之砚站住,回头看他。
那小厮见贺之砚停住了,赶忙上前了几步,哀求道:“奴才这会儿实在走不开,公子行行好,可否帮奴才将话递给前院的孙管家?”
贺之砚眉头紧拧:“姓贺的小姐?是在何处不见的?”
小厮以为贺之砚肯帮他,一骨碌全吐了出来:“是姓贺,似乎是医官院哪位大人的千金,从靖永堂出来后就不见了,只有一个婢子见她往垂花厅的方向去了,从那边穿过水榭就能到垂花厅,不知怎的人就会不见了,辅国公许家的人也在帮着找,就是国公小姐发觉她不见的。”
贺之砚顺着小厮所指的方向看去,脑中忽而闪过数个诡异的画面: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高楼坠下,他站在高处,神情冷漠地向下看去,那人的头发在下落时散开,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是谁。
贺之砚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具身体犹如失了线的木偶重重砸在地上,细微的声音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连挣扎也没有,鲜血在身下铺陈开来,很快就没了气息。
那小厮还在一旁说着什么,贺之砚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他站在原地,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神经瞬间紧绷至极致。
“公子——”
还不等他说完,小厮只觉眼前一花,手脚都动弹不得,再看贺之砚轻轻一跃,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小厮一双眼瞪得浑圆,身子却如烂泥一般瘫软倒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