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军营不禁酒,酒馆藏在暗巷里。
虫族喜欢烈酒,能驱寒,尤其是在雪山坍塌风雪笼罩的地方,一口烧喉的烈酒下肚,能让冻得发僵的关节都活络几分。
此刻,酒馆热闹得像煮沸的汤锅,虫族士兵把酒杯碰得哐当响,酒精的辛辣气漫在空气里,在紧张的战区,酒精是稀缺的好东西。
伊萨罗推门进来,整个酒馆就像被按了暂停键,所有喧闹瞬间掐断,几十双复眼“唰”地一下全黏在他身上。
有刚喝到兴头上的蛾族士兵猛地呛了口酒,酒液顺着触须往下滴;角落里掷骰子的螳螂族兄弟手停在半空,骰子悬在碗边摇摇欲坠;连吧台后擦杯子的蜘蛛都顿了手,八只眼睛里写满了“活见了虫鬼”。
“是…是蝶族领主?”有虫压低了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怎么会来这儿?不是说他性命垂危,在医疗舱里躺着吗?”
“嘘,小声点!没看他脸色差成什么样?跟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要我看,是被玩成这样的,好可怜啊……”
“保不准是刚从虫母陛下床上逃出来的,等下虫母陛下要是来找他,就算我说的对,你们都得输给我一杯酒!”
议论声像潮水般漫过来,又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没谁敢说太大声。伊萨罗浑不在意,径直走向最角落的位置,他刚坐下,蜘蛛炊事兵就迈着八条腿飞快地凑过来,八只眼睛转得飞快:“领、领主阁下,您想喝点什么?我们族里的冰刺酿烈得能烧穿喉咙,还有蜻蜓族特供的火棘酒,蒸馏时加入了火棘果,辣里带甜,是西瑞尔阁下同款哟。”
“要最烈的。”伊萨罗的声音哑得厉害,眼皮都没抬一下。
炊事兵哪敢怠慢,转身就去吧台调酒,这下议论声更密了。
“阁下这是跟谁置气呢?生病了能喝酒吗?”
“没听说蝶族和谁起冲突啊,难道是跟虫母殿下吵架了,来喝闷酒吗?”
“别瞎猜!没看今晚军营里气氛不对吗?我听蝶族兄弟说,刚才冬蟲族那位王夫被抓回来了,就是蝶族领主带虫扣下的,指不定当时虫母陛下正在玩弄蝶族阁下,陛下一时暴怒,才怒把阿斯蒙塞进了监狱,咱们虫母那脾气谁都知道,特别不好!”
伊萨罗像是没听见,又像是把所有声音都听进了心里。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碧绿的复眼在昏暗的光线下越来越沉,直到酒馆门口再次响起躁动。
这次没虫再敢乱看,但空气里的紧绷感却骤然翻倍。
那是虫母的气息,清冽的玫瑰香混着蜜香,像一道冷光劈开了满室的酒气。
夏尔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握着高脚杯的身影上,心说终于找到他了。
酒馆里静得能听见苍蝇振翅的声音。
伊萨罗倏忽抬起头,眼神有点发直,看见夏尔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算不上笑的表情:“你来了,他们都说我在闹脾气,其实我只是想喝酒。”
夏尔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他面前的酒杯,轻轻放在一边,要了一杯温水推过去:“你精神力不稳,身体的伤口愈合得太慢,还是喝水好一些。”
伊萨罗苍白的皮肤因酒精泛起了红晕,摇了摇头,“我就要喝酒,那些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周围的士兵们偷偷交换着眼色,“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像吵架啊?”
“我就说吧,蝶族领主肯定是从虫母陛下床上逃跑的,那一副要王哄的样子…啧啧,我都没眼看,你们拿钱请客吧!”
“那刚才谁猜他们吵架的?站出来!虫母陛下可是亲自出来找伊萨罗阁下了!”
“别吵了!赶紧喝酒!一会儿说不定还有热闹看呢!”
所有虫的话里都多了点八卦的兴奋,连酒杯碰得都比刚才更响了,只有角落里那一桌蝶族吓得须须起立,随时准备营救领主阁下。
然而,他们恐惧的强制爱情节并没有发生。
虫母陛下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攥住白发雄虫的手,似乎是在哄他,“好蝴蝶,你的脸色不好,我也知道天天躺在医疗舱里太枯燥,这不是来陪你了吗?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
向来不喜其他雄虫靠近的蝶族领主别过头,没有否认自己有心事,而是在虫母关心的目光里喝了一口温水,虚弱地咳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