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却转过头望着屋顶眨了眨眼,然后摇了摇头:“不早了,得起来了。”随即又对着谭玄一笑,“谁说今天要带着如花美眷在村里溜达一圈的?再晚人家该下田去了。”
谭玄不禁失笑,揉了揉白城的发顶。
白城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准备起床,却突然“哎哟”了一声。昨夜极尽的缠绵不知怎的,让他的一缕头发和谭玄的一缕头发缠在了一起,这一起身,就扯痛了。
谭玄忙道:“慢点,我来。”他抬手仔细地试图把两缕头发分开。
白城侧头让他忙碌着,忽然一笑:“这倒是巧,算不算‘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谭玄眼睛盯着缠在一起的发丝,口中道:“不对,应该是结发夫妻。”
白城蓦地一愣,随即移开了看向他的目光,脸上腾地浮起了一片绯红,犹如朝霞,又似桃花。
“说什么呢?!”他咬着唇浅笑。
谭玄完成了大业,低头也看着他笑:“怎么,我说得不对?”
白城没理他,只拿了他的衣服冲他兜头扔过去,在他被罩了个两眼一抹黑的时候便听到白城的声音含着笑响起:“那就请夫君快快起床更衣吧。”
等他连忙把头上的衣服给扯下来的时候,他的“如花美眷”却已经转过身去,只小气地留给他一个背影了。
不过他们当然没有真的在庄子里招摇一圈,反正不用他们溜达,好奇打量的视线也不会少。但这一切对现在的他们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这样一个偏僻、安静又充满人情味的小庄子,正是让他们能感到安心和自在的。
谭玄烧了一壶热水,这几个月来除了元宵那一次之外,第一次认认真真打理自己的仪容,他仔仔细细地净了面,而白城则站在他身后,替他把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理好,又一丝不苟地束起。
面前的桌上摆着一面铜镜,这铜镜当然也是从衡都带来的东西,光洁明亮,非寻常物件可比。谭玄在镜中看着谢白城,白城把手搭在他肩上,也望着镜中的他。
目光在镜中交汇。谭玄忽然按住了谢白城的一只手,语气坚定地道:“白城,给我五年……不,三年!给我三年时间,我会用右手把刀练出来!”
谢白城转过手腕,回握住他的手,轻轻一笑,点头道:“好,我陪着你。”
朔夜终于被从角落中拾起,和它的主人一样,被精心仔细地擦拭,再度在晨光下映射出熠熠寒光,然后和浮雪一起被珍而重之地架在了柜子上,静静等待着再度被主人握在手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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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小村庄在第二天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倒不算陌生,虽然来得次数不多,但好歹不是第一次来了,有些村人看他已经有些眼熟。
不过这样一个人,走到哪里都很容易让人觉得眼熟。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普通,太平凡,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和蔼老者,他可以是个勤快的买卖人,可以是个有不少田产的富家翁,也可以是个兢兢业业的手艺人,又或者是个赋闲在家的老秀才。总之,看着这个骑着匹不起眼的老马的老人,没人会觉得他是大内第一高手。
但如果告诉你他就是当今的大内第一高手,好像也不奇怪,好像大内第一高手又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大内第一高手常喜公公把马也拴在了那棵歪脖子枣树上,然后走进了前面的那间小院。
他敲了敲门,没回音,他又敲了敲门,屋里这才传出响动,然后门开了,他那徒弟披着外衣出现在门里,在看到是他时,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一个十分精彩的变化。
“师、师、师、师父?!”他的徒弟一脸惊慌失措。
“什么师师师,你话也不会说了?”常喜公公很明显地“啧”了一声,迈步往屋子里走。
“不是,师父,您怎么来了?我们正睡午觉……”
“我来还要给你先递个折子?睡午觉就睡午觉,你拦着我干什么?”
“不是师父,我没拦着你……师父,你坐,你请坐!”
常喜公公又很明显地“啧”了一声,决定不跟这硕果仅存的笨徒弟计较,就听他安排地在木凳子上坐了。
里屋又传来一阵响动,然后那位谢家的小公子鬓发有些散乱地走了出来。他目光还有些呆呆的,一脸懵懂的模样,好像是真的刚睡醒。有些呆呆的谢小公子大概脑子还没转起来,看见他也乖乖地叫了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