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依旧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让陈溪云如此讨厌,但他总归是懂得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都喜欢。有人觉得他人不错,有人觉得他很可恶,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他让秋鹤下去休息了,也逼迫自己躺在床上,闭起眼睛。
明天就是初八,还得早起。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赶紧睡上一觉,明天见到谭玄就可以把陈溪云之事告诉他,听听他的想法。
谭玄现在应该睡着了吧?在慈航寺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再一次对自己重复了这句话,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有些芜杂的心绪。
但这一夜终究没能睡好。一个接一个的做光怪陆离的梦,寅时刚过就睡不着了,便披衣起来,正好欣赏了一回青竹谷的日出。待到辰时,大家都起来了,简单吃了些早饭,换好衣服,带好兵刃,就一起向会场出发。
大会是定在巳时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呢,场下却已是热闹非凡。前面的扶手椅都是安排好的,有专人引导着相应的门派一一入座,后面的长条竹凳,却是先到先得,早已被那些轮不上坐扶手椅的小门小派几乎占满。
寒铁剑派当然是有前排的位子可坐,众人簇拥着老爷子和谢夫人坐了,又遥遥地和梁恒之的祖家打了招呼,便一边说着闲话,一边静等大会的开始。
谢白城坐在谢老爷子身边,有些心神不宁地四下打量。
乔青望倒是早早露了回脸,跟一些武林前辈们热络了一番,又不知去忙什么事了。百川剑门的人一直都没出现,看来陈宗念那老头,自觉身份贵重,不肯太早登场,要摆一摆威风,所以自然陈溪云也没见着。
屿湖山庄那边,齐雨峰倒是在,看到他了,还远远打了个招呼,过一会儿抽了空又来拜见了一下父亲。他一直在忙碌着,身边来来回回的,大概也都是他从屿湖山庄带来的人,都很干练精悍的样子。
他又看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对劲。
怎么没见到左辞?
明明齐雨峰那么忙碌的样子,左辞怎么完全没有露脸?这有些不合情理。这种近距离仔细观察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机会,左辞怎么可能放过?
莫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齐雨峰想办法调开了他?还是他另有什么事要做?
眼看还不断有人涌入会场,气氛越发热闹起来,谢白城终究按捺不住,起身穿过人群想找齐雨峰问一问。
然而还未等他走到齐雨峰近前,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个小孩子,趔趄着差点撞到他身上。
谢白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那小孩抬头望望他,突然问:“你是谢白城谢公子吗?”
谢白城讶然,低头看他,说了一句“正是”。那小孩便伸出一只小手,递过来一张仔细叠起的、已经给他揉得有些皱巴巴的纸片。
“有个人叫我送给你。”把纸片塞进他手里,小孩儿手掌一翻,变成手心朝上,伸到白城鼻子下面,“他说你会给我赏钱。”
谢白城第一反应难道是谭玄玩的什么小把戏?但再一想,他真有话要传给他,该叫屿湖山庄的人来才是,怎么会找个小孩子跑腿。更何况他现在应当是专心于马上要在大会上宣读最新诏令的这件大事,如何会分心做这种事。
他看了一眼依然叠合着的纸片,那仿佛是一只合拢翅膀停歇着的蝴蝶,在它展翅之前,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着怎样奇异的花纹。
不知怎的,他的心竟就这么被看不见的细线吊了起来。
匆匆从怀里摸出一点散碎银子放进小孩掌心里,那小孩大概没料到能有这样丰厚的收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赶紧收拢手掌,转头就跑。
谢白城立刻展开纸片,只见上面仅有寥寥数语:青竹谷,跳羊峪,有缘便能再见。
落款是一个左字。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简单的地图。
谢白城的心猛地重重跳了一下。
从上山遇到左辞后就不知不觉氤氲在心头的不安在这一刻猛然爆发。
他绝对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