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程俊逸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扶着孟红菱也快步走了过来,谢白城刚准备跟他们一起下去,蓦地一惊,转头望向身后的房间门口:“糟了,匣子!”
他立时抽身往回跑,程俊逸急的大叫:“谢哥哥,火势大了!不要管了!”
“你们先出去!”谢白城丢下这么一句话,身影已投入房门里去。
程俊逸没有办法,虽然孟红菱在旁边轻声的说:“我没事,你去帮谢公子!”但她明明失了那么多血,他怎么能真的丢下她不管呢?!火势已经越来越大,不但有从一楼往上烧的,还有从楼顶往下烧的。这把火是故意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程俊逸用力跺了一下地,扶着孟红菱,佝偻着腰就往楼下跑。他已打定主意,把孟红菱送到门外相对安全的地方,倘若谢白城还没出来,他再返身回去找他!谭庄主不在的这个时候,他绝不能让谢哥哥出任何事!
谢白城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火势已经通过窗户蔓延进了房内。焰光在床榻上跳跃,浓烟在房顶下聚集。呛人的气温伴着热浪扑面而来,他顿时咳嗽起来,赶忙拿布条捂住口鼻,一眼便看见那只铁匣还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
白城一把抓起匣子,匣子表面的铁皮被附近的火焰已经烤得几乎烫手,但现在也顾不得了,他把匣子抱在怀里,转身再度冲出房门。
外面已是一片火海。
烛台上插得无数只牛油大蜡在此刻一齐熊熊燃烧起来,整个大厅甚至比白天还要明亮,犹如烈日当空。
谢白城把外袍后摆掀起来盖在头上,飞快地避开燃烧着的阑干和门板,以最快的速度掠下楼梯。
“谢哥哥!”他刚落足在一楼,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大吼,随即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披着不知从哪来的、淋湿的外衣冲了进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谢白城不禁急了,这么大火还跑回来干嘛?更何况他怎么能丢下孟红菱一个人?
谢白城提气纵身,掠向门口,程俊逸一张俊脸已经被熏得发黑,见到他却蓦地眼睛一亮,露出笑容:“谢哥哥,你没事就好!”
谢白城顾不得跟他搭话,挥手示意他一起往外冲,程俊逸试图拿下身上披着的湿衣裳给他,这时“哗啦”几声,几桶水泼在了大门前,门口火势顿减,想来是周围民众被惊动,自发的来救火了。
趁着这个机会,谢白城和程俊逸立刻一前一后跃出了门去。
饶是如此,身上衣袍也被燎出了几个大洞,连头发都被烧焦了几缕,发出难闻的气味。
但好在人没事。人没事是最重要的。
谢白城稍稍松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人群,开始寻找孟红菱的身影。
他现在所在的,是客栈门外的一块青石空地,此刻空地上或坐或站,满是劫后余生的男女老少。有人衣着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人望着熊熊烈焰,嘴里喃喃咒骂着灾难;有人拍着膝盖,大声嚎哭着自己的损失;有人相互搀扶,庆幸彼此都还活着。谢白城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掠过,心中愈加感到沉重。
这明显是人为的大火究竟是谁放的?是冲他们而来的?冲他们而来何必搞这么大的动静?
倘若真是冲他们来的,能放这样大一场火,等待谭玄和时飞的又会是什么?
他强压心中不安,张口问旁边拍打着衣裳的程俊逸:“红菱呢?”
程俊逸道:“嗯?我叫她在外面等着,我去找你。”顿了顿又道,“她不会乱跑的,她很懂事的。”
谢白城心道我自然知道她很明事理,但现在局势不明,诡谲难测,孟红菱最为危险,怎可放她一人呢?然而俊逸毕竟也是担心他,何况如果不是他情急下忘了铁匣又回去拿,他们也不会分开。
便也不忍说什么,只继续在人群中寻找孟红菱的身影。
“救命啊!救救我爹吧!行行好,谁能救救我爹啊!”一声悲怆地哭喊蓦地响起,程俊逸和谢白城都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只见附近一排灌木旁的地上,躺着一个老者,那老者衣衫褴褛,露出来的手臂上呈现大片烧伤的痕迹,见之触目,此刻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昏迷,一动不动。旁边有个中年男子正在仓皇哭叫。
周围的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瞧着,却无一人上前。看那父子二人的服饰,当是某位住宿者的家仆随从,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管这些下人的死活。
程俊逸却握紧了拳头,面露不忍之色。谢白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对他道:“去吧,我去找红菱。”
程俊逸对他点点头,连忙向那对父子跑去。
谢白城转头再度看向空地上的人群,是不是因为有人来救火了,孟红菱觉得站在门口挡住了人家,所以走到偏僻些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