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玄甚至都没眨一下眼睛,冷冷道:“你爹不练,又能奈他何?”
“他怎么可能不练?!”韦澹明狂怒大吼道,唾沫星子几乎喷他一脸,“他生性嗜武,执于武道,这样一本神功秘笈放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忍住不练?!你们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想出这种卑劣之术来害他!”
“是的,那又如何?”谭玄的声音很沉稳,他静静看着韦澹明,“你爹不为祸一方,我们又何必要除掉他?”
韦澹明看了他许久,忽然挑起唇角笑了笑,很疲倦似的摇了摇头:“不,你们还是要除掉他的,因为他是韦氏后人,他若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便罢了,他只要是一方豪杰,你们就终归要除掉他的。”
谭玄抬头看着他。因为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韦澹明的每一根睫毛。
他的确是韦长天的儿子,他的眼睛跟韦长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眸子深处印着的一抹钢青,又显出他身上的倞罗血统。
他或许只是个愤怒而失望的年轻人。沉浸在祖先曾经的辉煌里,沉浸在自己生来不凡的幻想中。他以为他的血脉注定他可以成就伟业,但用错地方的野心往往只能缔造悲剧。
“不,”谭玄清清楚楚地开口,“你家祖先韦肃的确算是一方豪杰,但你爹,不过是个山匪头子罢了。”
“你!”韦澹明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得老大,仿佛都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了。
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脸上阴晴几度,最终慢慢松弛下来,低低地冷笑了几声:“你也不过再嘴硬这么一会儿。”
他直起身来,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袍,懒得再搭理谭玄似的,绕过他,慢慢踱到他身后,低头看着孟红菱,忽而飞起一脚直踹在孟红菱身上:“这个贱种倒多活了这么几日!一会儿就送她去跟她那一家子团圆!”
孟红菱被他踢得撞到后面山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她似乎真的完全失去了意识,从山壁上弹回来,只软软瘫在地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谭玄却不能回头。冷光逼人的刀和剑都指着他的脖颈,他只能绷紧了脊背,真气暗自流转,让被反剪的双臂不至于气血凝滞,难以动弹。
“孟远亭的续弦妻子和两个幼子是你和你叔父杀的,是也不是?”谭玄出声问道。
韦澹明负着手,慢悠悠地转回来,再度看向他,目光中透着一丝好奇:“你现在还问这个做什么?我们杀的还是陈溪云等人杀的有何分别?不都是斩草除根?”
谭玄道:“这自然有分别。陈溪云等人取孟远亭性命,还能算做情有可原,倘若连无辜妇孺都杀,那是该捉拿归案,按律论处的。”
韦澹明失笑道:“你还想着给人定罪?什么时候去?怎么去?”
谭玄不答。
韦澹明便一扭脖子,望向洞窟的穹顶:“呵……告诉你也无妨,没错,是我和……和叔父做的。孟远亭还想留下种?不可能,想都不要想!更何况,他们知道当天的始末经过,怎么能留呢?要诱你入局,筹码也要加重些不是?要怪,就怪他们不会投胎,下一次该多放聪明些才是!”
末了他一挑眉,神色安然地道:“怎么样?你知道了真相,要来擒我归案么?要来把我按律论处么?哈,告诉你,那两个小东西杀起来容易极了,不比杀死一只兔子更难,其实还挺没劲的。”
谭玄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陈寄余之死,究竟是谁动的手?那一刀是谁刺的?那一掌又是谁拍的?”
“那一刀?”韦澹明脸上显出一点回忆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噢”了一声,“你说那个啊……左手用刀,那自然是乔青望啦。至于那一掌嘛,”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是谁重要吗?”
谭玄撩起眼皮,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深究,转而又问:“在兰邑主持夜袭余家的人是谁?”
韦澹明转身示意,一个站在右侧山壁前的男子抬了抬手中的火把。
“杀了蓝娇雪的,是你叔父?”
这一次,谭玄再度确认,当他说出“你叔父”时,韦澹明的眼角蓦地一抽,虽只是一瞬的表现,但如此切近的位置,他确信无疑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吧,有什么好问的。”韦澹明懒洋洋地说着,转身走回去几步,稍稍拉开了些和他的距离。
“我比较想知道,究竟是你们自己决定动的手,还是乔青望下的令。”
“乔青望下令?”韦澹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蓦地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乔青望他配命令谁呀?他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事还差不多,给我下令?他哪来的资格?”
“如此说来,这件事我只用向你叔父讨回公道就行了?”谭玄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