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玄却不慌不忙地微笑了一下:“谢掌门谬赞了,晚辈不过侥幸,勉强胜了小谢公子一招。”
谢白城觑了他一眼,谢祁脸上神色却是一怔,旋即扭头瞪向儿子:“你跟谭公子交过手?怎么都没跟我提起过?”
谢白城低着头,哼哼唧唧地道:“好久没见到爹爹……您一回家我太高兴了,就给高兴忘了。”
这当然是明晃晃的大谎话。但碍着有外客在,谢祁也不好怎样,只能是再瞪了白城一眼,方又转脸对着谭玄笑道:“肯定不是什么侥幸,毕竟名师出高徒,你得你师父真传,必定是年青一代中的翘楚。”
未容谭玄再出言谦虚,他又看回一旁的儿子:“白城,谭公子要在越州待一些时日,你可要和他多亲近亲近,多向他学习才是。他初来乍到,人地不熟,你也没什么事,多领着谭公子四下转转,他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多给他说一说,听到没有?”
这么一篇话,每一句都像一个大榔头,在谢白城头顶上砰砰地砸,砸得他脑瓜子嗡嗡直响,眼前金星直冒。
什么啊!为什么他要跟这个讨厌鬼多亲近啊!还向他学习,学习他高超的说话技巧吗?而且什么叫他没什么事?…他才有了灵感想试着做一种点心的,忙得很呢!大好时光,拿去陪这个人?!噫!
然而讨厌鬼还在用亲切的目光看着他,爹也在虎视眈眈,他只能悲壮地点了点头,默默咽下一肚子的不情愿,说了一句“知道了”。
讨厌鬼立刻对他一拱手,说:“那在下就先谢过小谢公子了。”
谢白城悄悄咪咪地对他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这会儿装得这么彬彬有礼的给谁看呢,那天豁然刺向他的那一刀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然而旁边的老谢也对着他不太明显地“啧”了一声,他只好对着谭玄敷衍地拱了拱手:“不必不必,谭公子太客气了。”
谭玄又转而对谢祁很恭敬有礼地道:“那晚辈今天就先告退了,等我回衡都,一定把您的话带给师父。”
“好,好,”谢祁笑眯眯地连连点头,站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哪敢劳烦!”谭玄赶紧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您请留步,不要折煞晚辈了。”
谢祁便颔首笑起来,似乎对这个礼貌周到、举止得体的少年十分欣赏,十分满意,随即又转头在儿子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白城,你替爹爹送送谭公子!”
谢白城简直想仰天长叹,他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冲撞了哪路神仙鬼怪?!
他心里已经在想待会儿到底是该撒盐还是该用艾草熏一熏来祛除晦气了,但眼下爹爹交代的任务总得去完成。
不得已,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蹭了两步,对着谭玄比划了一下手:“谭公子,这边请。”
谭玄对着他微笑了一下,向他所示意的方向跨出了步子。
止剑堂到大门的距离并不远,谢白城心里就指望着两人保持平静而客气的氛围,不声不响地走到大门外,然后他挥一挥衣袖,作别这位衡都来的贵客,为今天的会面画上圆|满的句号。
然而客不遂主愿,刚走出止剑堂没几步,谭玄就主动向他搭话:“那天我一时眼拙,把你当成女孩子了,对不住啊。”
谢白城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这个人怎么又开始展现他高超的说话技巧了,非得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他好不容易都快忘了。
见他没说话,谭玄就自个儿继续说下去:“唉,我那天是真以为是个姑娘女扮男装好方便练武……我是听说过谢掌门有个儿子,不过不知道叫什么,他们那天也就管你叫白城,我也不知道你姓谢呀。”
谢白城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冷冷地瞥了谭玄一眼,嘴角带起一丝讥诮的笑:“你们衡都人,都像你这么会聊天吗?”
谭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脸上蓦地浮现出和初次见面那天一模一样的,有些狡黠又有些不羁的笑容:“你们越州人,都像你这样喜欢把脸拉得三尺长吗?”
谢白城顿时气结,连脚步都停了一下,谭玄却笑嘻嘻地看着他,刚才那一脸正气凛然的好少年的模样全然不见了踪迹,甚至还继续说:“哎呀,越州人也都喜欢这样嘟着嘴的吗?”
谢白城简直想转身冲回止剑堂里,把谢祁拉出来,让他好好看看这个谭玄到底是个什么人!
爹爹,爹爹,你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能被个毛头小子装模作样的就骗过去了呀!
但他谢白城也是堂堂正正的谢家少爷,寒铁剑派未来的掌门人,哼,他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对抗这种虚伪做作的讨厌鬼的!
于是他把嘟出去的嘴收回来了,拉长的脸扯回来了,换成了一抹云淡风轻的迷人微笑:“谭公子,听你和家父刚才的话,家父和令师好像认识?”
他这骤然的变化让谭玄又怔了一下,不过他旋即收起了脸上那丝狡黠,也规规矩矩起来:“是,他们年轻时认识的,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