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车宝马,春夜灯花。笙歌繁华,明月醉人。李璧月无心上京赏景,她离开承剑府,半个时辰之后就到了东宫。
太子李澈迎了出来,他双眼熬得通红,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了。
“阿月你来得正好。”李澈道:“我得到消息,西南一带有傀儡宗的消息,有人在西南见到傀儡宗的执事‘刑天’,还送来了他的画像。”
李澈招了招手,东宫的侍从便送上了一幅图,画上的之人长身而立,一身银白色衣服,脸上带着象征“刑天”的青铜面具。
李璧月将画像接过,随后轻轻摇头,道:“殿下,师兄已是死了。虽然……”李璧月声音一停,眼神一黯,“虽说他临死前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他已经彻彻底底地离开我了。”
李澈看着他,眉宇间透着温和之意:“阿月,我并不是说画上之人是楚不则。在傀儡宗,‘刑天’只是一个执事的代号而已。楚不则曾经是‘刑天’,可是他死了,傀儡宗自然可以将这个称号给其他人。这两个月,东宫的密探在各处打探关于傀儡宗、华阳真人和玉无瑑的消息,这桩消息最少有七八成可信……”
李璧月抬眸:“殿下是为了龙脉之事?”李澈虽然离开太原,但将身边的内侍任命为东宫特使,监督二龙山的工程。如果一切顺利,四个月之后便可完工。若要最快恢复龙脉,东宫需要在四个月内找到玉无瑑,
李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光是为了龙脉之事,我也是为了你。”
李璧月眼神恍惑:“为我?”
“阿月,你我相交两年,虽说你一向公私分明,甚少向我提及你自己的私事,但是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虽不说,但是我也知道,玉无瑑,或者我们也可以叫他云翊,他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算不为龙脉之事,我也想为你找到他——”李澈声音低沉,语气真挚而诚恳。
李璧月心中泛起一道暖流。
于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唐王朝而言,李澈是一位宽仁厚德的储君。以朋友的身份来看,他对她一直殷切关怀。
李璧月心中感喟:“多谢殿下关怀。”
李澈又道:“对了,今日元宵休沐,阿月你不出门观灯,来东宫做什么?”
李璧月问道:“殿下,你可曾看到西南泸江县令魏树的上疏?”
李澈微微一怔,“泸江县令魏树?没有啊,如今正逢多事之秋,父皇抱病,我虽夙兴夜寐,也处理不完如此多的事情。地方上的事情,若非大事,都是中书省自行处置。”
李璧月有几分明白了,如今大唐下辖十三道两百州,大大小小的县加起来恐有上千个。并非魏树所奏之事朝廷不重视,只是一县藓芥,着实难以上达天听。
李璧月拿出明光的书信,道:“殿下先看看这封信。”
等他看完之后,李璧月又道:“殿下,我认为西南边民叛乱绝非小事,如今因为龙脉之故,大唐王朝已是四处漏风,绝对禁不起下一场战事。因此我想亲自到西南一趟,将变乱弥平于未起之时。”
李澈将书信看了两遍,目光忧虑道:“可是如今陛下染恙,据御医所言,龙驭归天或许就是这两月之事,长安时局未免震荡。而且……而且陛下或许是病得久了,最近频繁召昙无国师入宫,祈福禳灾。承剑府主若是在此时离开长安,一旦无常,有些人难免动歪心思。”
李璧月知晓李澈心中隐忧。
这十年以来,昙摩寺势力庞大,大唐朝文武官员大多信佛奉佛。若要改弦易张,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一旦圣人薨逝,这股力量或许仍然左右皇权的能力。当年武宗薨逝,皇位并没有落在武宗太子李屿头上,当今圣人李怡在昙摩寺的支持下登上皇帝宝座。
以李璧月承剑府主加天下第一剑的名头,留在长安,威慑群雄,本就是太子李澈身后最重要的政治力量。当此之时,李澈并不希望她离开长安。
“来此之前,我已往寄了两封书信。一封往南阳,寄给孙危楼,另外一封寄给其师妹叶衣霜。两人都是出身药王谷的神医,两人携手,禳病延命,多拖一段时间谅是不难。”李璧月正容,下拜道:“李璧月留在长安,虽能护殿下,但是一旦社稷动荡,将来大唐需要花更大的代价才能弥平战乱。可是李璧月前往西南,才能替殿下守住大唐这片巍巍山河,请殿下许我前往西南。”
她声音清亮,却是少有的坚毅。
李澈伸手将她扶起,道:“你既已下定决心,我自然不会阻拦。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李璧月道:“承剑府还有一些庶务需要安排,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我两日事忙,恐怕无暇亲自为你送行。但是,阿月,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李澈郑重道:“在西南,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着人送信。”
李璧月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和熬红的双眼,知道他这段时日面临的压力绝不会比自己更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全力支持她前往西南。
有这样的主君,她又夫复何言?
李璧月从东宫出来之时,长安长街之上是千灯竟放,万籁皆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这是独属于盛世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