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楷正死后,路泽年像一根被抽去芯子的芦苇,徒留一副挺拔的空壳立在风里。
迟聿难以忘记那个傍晚。
暮色四合,路泽年的影子垮塌下来,斜斜铺满墙面。他垂首坐在末尾靠窗的地方,笔画缓慢地在试卷上伪造父亲的签名。
从前无人戳穿他的小伎俩,现在更是如此。
这天路泽年因为跟同学打架被罚打扫教室——理所当然地,这一切都由迟聿代劳。
迟聿打扫好一切,正蹲在讲台后收拾杂物,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清亮的皮鞋跟敲击地板,在教室后门停下。
“路~泽~年~”娇嗔的声音响起。
路泽年似乎不满于自己的空间受到入侵,在座位上皱了皱眉。
女生精心用夹板卷了刘海,刚喷洒的柑橘调香水熏红了傍晚的霞光。
“就你一个人?特意在等我?”她从后面环住路泽年,柔软的双手看似不经意地,搭在他小腹上。
路泽年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余光瞥向讲台后,与迟聿不期然地对视。
迟聿收回目光,默然藏好身形,停止发出任何声响。
他把自己当做不存在。只要路泽年需要,他可以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在讲台后一直隐匿到天黑。
全校都知道,路泽年为了校花把校霸踹下楼梯。然而没有人知道是校花先给路泽年递了情书。
从第一步起,她从未认为自己会失败。眼下的局面就是最好的证明,她轻易抓住了他,对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简直比炮仗还易燃易爆。过不了几分钟,路泽年会服服帖帖,完完全全属于她。
教室里回响着少女的喃喃低诉,路泽年却一言不发,不主动,不拒绝,不配合。
半小时后,迟聿听到清脆的耳光啪地一声!
离开的脚步声比来时要急促得多,透着一股备受羞辱的愤怒。
迟聿难以忘记那个黄昏。
那一天,他知道了路泽年有□□障碍的秘密。
迟聿撑着蹲麻了的双腿,从讲台后站起身,看到路泽年顶着脸上鲜活的五指印,若无其事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没有分毫想要掩饰的意思。
他并不在乎迟聿知道自己的秘密。
因为他们原本就洞悉,对方最不堪入目的一面。
……
清晨,迟聿踏入万豪酒店8888号房,面对一地狼藉,差点以为这里昨晚遭遇美军空袭。